博罗季诺1812：俄罗斯土地上的大血战

1812年9月7日，法国皇帝拿破仑的大军和俄国沙皇亚历山大的军队在通往莫斯科的道路上展开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决战，在莫斯科以西124千米、科洛恰河畔处，有一个名叫博罗季诺的村庄，大约20万人挤在这个不到8平方千米的区域内。拿破仑投下了重注，他所率领的庞大军队深入了辽阔的俄罗斯疆域，然而，西方国家大规模入侵俄国的企图在此地受到了重挫。

深入俄境

1812年初夏，当拿破仑以一支强大军队“恐吓”沙皇亚历山大的企图落空后，这位征服者决心以一场快速打击迫使亚历山大屈服。6月23日，拿破仑抵达涅曼河左岸，而他那规模空前的由60万人和20多万匹马组成的“大军”，已经开始向俄国境内挺进。

越过涅曼河后不久，法国大军就开始面对粮食和淡水短缺的困扰。而俄军在俄国战争部长兼第1军团司令、陆军元帅迈克尔·巴克莱·德·托利亲王的率领下有序撤退，并一路执行焦土政策。如此一来，法国人在前进的道路上发现的只有无人的村庄、荒芜的田地和有毒的水井。

在夏季酷热和令人窒息的灰尘中，法国军队在俄国相对原始的公路上的行军不时被暴雨打断，道路随之变成难以拔足的泥沼，沉重的补给车更是远远被落在了后面。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极其渴望俄军能够停下来与自己一战，他想要尽早歼灭俄军的主力。

6月28日，拿破仑一度有机会阻止两路俄军，即巴克莱的第1军团和彼得·巴格拉季昂将军的第2军团会合。但他经验不足的兄弟热罗姆·波拿巴亲王让他失去了一次快速胜利的机会。在这场遭遇战的初期，热罗姆大可以兜捕巴格拉季昂的军队，但他笨拙的指挥让对手最终得以逃脱。结果，两个俄国军团于7月21日顺利会合。

拿破仑希望尽快赶上俄国人并摧毁他们，但俄军继续后退。法国皇帝在斯摩棱斯克城赶上了俄军的后卫部队，经过两天的战斗，城市被烧毁，俄军继续撤退。当时，法国人距离莫斯科500千米，尽管补给线已经拉伸到了危险的程度，但对于决定性胜利的执着使得拿破仑不断催动他的大军向莫斯科疾进。

另一方面，俄国公众、军队、贵族和沙皇亚历山大本人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撤退。为了能够坚定地抗击入侵者，亚历山大任命67岁的老将米哈伊尔·库图佐夫元帅为总司令。军队和国民都为这个决定兴高采烈。库图佐夫于8月29日加入前线俄军，并开始寻找适合决战的场所。

9月3日，库图佐夫带领随行参谋来到了科洛恰河北岸，在新斯摩棱斯克公路旁坐落着宁静的村庄博罗季诺，库图佐夫马鞭一扬，选定此地为战场。工兵和民夫们很快忙碌起来，他们着手清理树林，修建大型土方工程，拆除村庄里的房屋，建立一道又一道射击壕。

序战谢瓦尔迪诺棱堡

库图佐夫认为拿破仑将沿着通往莫斯科的新斯摩棱斯克公路向东推进，基于博罗季诺的地貌，他在9月4日上午下令部队修建多组堡垒。这些据点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位于博罗季诺村东南部的大堡垒，这座内置12磅野战炮的临时要塞又因指挥官之名而被人称作拉耶夫斯基多面堡。

巴克莱的第1军团位于俄军右翼，士兵们建起了连串堡垒。巴格拉季昂规模较小的第2军团控制左翼，这里的防御支点是位置突前的谢瓦尔迪诺棱堡。库图佐夫则在戈尔基村设立了他的指挥部，当地位于博罗季诺后方1.5千米处。

尽管俄军已经围绕着新斯摩棱斯克公路严密布阵，但在巴格拉季昂的左侧4.8千米处，旧斯摩棱斯克公路实际上缺乏防御。假如拿破仑选择沿着这条老路向东推进并左转，就有可能实现对库图佐夫军队的包抄。

不过，法国人显然无意于此。当缪拉元帅所指挥的法军骑兵先锋于9月5日上午抵达博罗季诺附近时，惊讶地发现俄国人停下来准备战斗，缪拉立即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拿破仑。法国皇帝在中午抵达，亲自观察敌人的阵地。拿破仑认为，俄军右翼几乎无懈可击，而对俄军左翼实施突破的前景则较好，拿破仑开始确立自己的战役决心。

这一天，库图佐夫正在调整自己的既定部署，由于发现了旧斯摩棱斯克公路的空档，他命令巴格拉季昂的部队向南移动以堵上缺口。库图佐夫预计拿破仑会向左翼发动主攻，所以巴克莱的军团仍保持在原位置不动。

这样一来，谢瓦尔迪诺棱堡便显得孤立而愈发突前了，成了法国人的眼中钉。在真正的决战开始之前，拿破仑就严令达武元帅立即拿下这座棱堡。这场外围战斗非常激烈，法军投入3.5万名士兵，战斗持续了7个小时，经过多次易手后，谢瓦尔迪诺棱堡最终被法国炮火摧毁。此战造成6000名俄军士兵和4500名法军士兵伤亡。

从9月5日夜里到6日白天，在棱堡的残军撤至巴格拉季昂的新防线时，双方大军都对即将到来的会战进行了最后部署。经过10周的行军和小规模战斗，两军的士兵现在都渴望与对手决一死战。

在最后的准备工作中，库图佐夫下令巴格拉季昂在塞门诺夫斯卡亚村以西的高地上修建3座额外的土方工程，即凸角堡，这些临时堡垒位于大堡垒以南1.5千米处，在战斗进程中将被称为“巴格拉季昂尖塔”。不过到第二天早上会战开始时，这3座凸角堡还没有完全建成。

达武元帅的强攻

战役的基调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确了，库图佐夫决定采取守势，拿破仑则会抢攻。拿破仑在9月7日凌晨3时便早早起床，他来到被毁坏的谢瓦尔迪诺棱堡之旁的一座土丘上，坐上一张折叠椅，从那里看着整片战场，精锐的帝国近卫军的1.8万名士兵集结在他的身旁和身后。

库图佐夫将他的12万人投放在密集炮阵支持下的防御体系中，他们遭到法国大军10.4万人的进攻。法国人有587门大炮，俄国人有640门。库图佐夫的军队虽然人数占优，但其中包括3.1万名民兵，他们的主要武器是刺刀，所以基本上不会参加一线的战斗。

上午6时，当102门法国大炮向俄军左翼的巴格拉季昂第2军团开火时，俄军炮兵以同样的方式做出回应，博罗季诺战役开始了。双方部队都遭到对方炮兵的痛击，战场上硝烟四起，土方工程到处扬尘，法军和俄军大炮的烟雾混合在一起，如果从空中俯瞰博罗季诺战场，一定会产生巨大海洋漩涡的印象。

达武元帅提议分兵南下，以包抄俄军的左翼，不过拿破仑拒绝这样做，他命令达武的第1军直接攻击敌军阵地的正面。同时，拿破仑只是让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所指挥的以波兰人为主体的第5军在侧翼机动，等待良机。

位于法军左翼的第4军由欧根亲王德·博哈奈斯将军指挥，这个军直面博罗季诺村和大堡垒。欧根迅速攻占了博罗季诺村，然后派出两个师跨越科洛恰河，但立即被俄军的反击打回了河对岸。

与此同时，达武元帅对巴格拉季昂的核心阵地发动了猛烈的攻击。他的3个师共派出2.2万名士兵，这些师分别是路易·弗里昂少将的第2师、约瑟夫·玛丽·德塞克斯少将的第4师和让·康帕斯少将的第5师。米哈伊尔·博罗兹丁中将第8军的3个师奋起抵抗，但俄国人寡不敌众，并且在法军毁灭性的炮火中损失惨重。

康帕斯的第5师以著名的第57战列步兵团打头，他们同样遭到了炮火的猛击。“突然，从那片宁静的平原和寂静的山丘上，可以看到大量的火焰和烟雾喷涌而出，随后发生了大量爆炸，子弹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撕扯着空气”，康帕斯的副手保罗·德·塞格尔准将这样写道。

流弹飞来，康帕斯肩膀中弹，无法继续指挥他的部队。看到这一景象，被称为“铁元帅”的达武策马上上前亲自指挥第5师，结果被炮弹的爆炸震到了马下，他的手下都以为元帅死了。吉恩·拉普将军冲上前来，结果发现达武还活着，醒过来的元帅接着指挥第57团冲击俄军的凸角堡。

争夺“巴格拉季昂尖塔”

在达武的安排下，拉普接管了康帕斯的师，并在德塞克斯师和让·朱诺将军第7军一部分兵力的支援下，发起了第二轮强攻。与此同时，内伊元帅的第3军也派出弗朗索瓦·莱德鲁少将的师，对俄军阵地展开夹击。

俄军阵地上的土方工程在法国大炮的轰击下发生倒塌，在狭窄的交战环境里，士兵们几乎不可能重新为步枪装填子弹，双方都用上了刺刀。指挥俄军第2联合掷弹兵师的米哈伊尔·沃龙佐夫少将身负重伤，战至上午8时30分，他这个师的4000名士兵中，已经有3700人死亡、受伤或失踪。

经过激烈的交战，法军相继夺取了两处“巴格拉季昂尖塔”，但法国人最初未能看到东北部的第三处“尖塔”。巴格拉季昂就从那里发起反击，又逐退了法国人。内伊元帅随后指挥1万人赶来助战，莱德鲁麾下的7000名威斯特伐利亚步兵率先冲击，重新夺回了两座凸角堡。

绝望中的巴格拉季昂求助于巴克莱，后者在一个小时里就做出了反应，派出3个近卫团、3个胸甲骑兵团、8个掷弹兵营和36门火炮支援巴格拉季昂。在俄军生力军的冲击下，刚刚占领了凸角堡的法军士兵发现这里简直是自己的死亡陷阱，“巴格拉季昂尖塔”是简单的土方工事，背面完全敞开，胸墙不超过1.8米高，占据其地的法国人直接面对着俄军后道防线的火力。

双方都不断向凸角堡派出增援力量，法军的进攻和俄军的反击接二连三地交替进行，给每一方都新增了重大伤亡。拿破仑在战役进行过程中一直留在谢瓦尔迪诺棱堡旁的土丘上。“每当我从传令任务中回来，都发现皇帝陛下坐在同一个位置上，通过他的袖珍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的一举一动，并以镇定自若的态度发布新命令。”拿破仑的一名副官路易·勒琼上校如是写道。

另一方面，在先前部署了各路步兵和骑兵部队后，库图佐夫也在戈尔基村的指挥所里呆了几乎一整天，他在那里无法看到战场，所以实际上无法对战斗进程产生干预。在战场上负主要指挥责任的其实是巴克莱和巴格拉季昂这两位军团指挥官。

随着法军在上午的晚些时候控制了全部3处“尖塔”，巴格拉季昂召集他的部队发起最后的反击，并亲自带领他们。反击取得了成功，但在胜利到来的时刻，巴格拉季昂的腿部被炮弹碎片击中，这是一处致命伤。指挥官的倒下动摇了部队的信心，当法国人发起新一轮攻击时，左翼的俄军一路退回到了塞门诺夫斯卡亚村的废墟之地。

近卫军不可轻动

时至中午，两位统帅已经动用了大部分后备力量。“巴格拉季昂尖塔”吸引了法军的4万名步兵和1.1万名骑兵，库图佐夫则将奥斯特曼·托尔斯泰的第4军从右翼调去左翼支援，并派出一支骑兵部队向北穿过科洛恰河，以袭扰法军欧根亲王所率部队。

这路骑兵是由第1骑兵军的8000名正规骑兵和哥萨克组成的，在马特维·普拉托夫伯爵和费奥多·乌瓦罗夫将军的指挥下成功袭击了欧根的补给车队。其时欧根亲王正准备集中力量进攻大堡垒也就是拉耶夫斯基多面堡，敌人骑兵的突然出现迫使这位通常十分镇定的指挥官推迟了进攻。

在派遣部队消除了俄国骑兵这一突如其来的威胁后，法军对大堡垒的进攻时间已经被推迟了两个小时，这给了俄军重新集结和加固防守的宝贵时间。大堡垒的守将尼古拉·拉耶夫斯基将军写道：“我们已经构筑了这些炮位，还在堡垒前150米处挖出了防骑兵的狼坑，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敌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