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的“变形记”

2023年11月8日，西班牙绘画大师毕加索的画作《戴手表的女人》在苏富比拍卖会上以1.394亿美元拍出，创造了当年艺术品拍卖成交价的最高纪录。毕加索的作品一直都是艺术品市场的热门收藏品。2015年5月，他的油画《阿尔及尔的女人（O版）》在纽约佳士得“展望过去”夜场拍卖中以1.79亿美元的天价成交。

毕加索（1881—1973年），出身于一个美术教师家庭，幼年他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学习绘画。15岁时，毕加索前往巴塞罗那的美术学院学习，并成为当地艺术圈里的重要人物。1897年，他的油画《科学与仁慈》入选在马德里举行的西班牙全国美术展，并获得金奖，画面体现了这个16岁少年对人生的思考。

为了让儿子搞好创作，毕加索的父亲破天荒地给儿子当了一次模特。在这幅画中，毕加索的父亲扮作医生坐在病人的床边，病床上的女性面色苍白，眼睛却始终看向修女怀中的孩子，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目光。《科学与仁慈》是少年毕加索以写实手法完成的，展现出画家过人的天赋。

1900年，毕加索跟随朋友来到巴黎。当时的巴黎已是著名的世界艺术之都，聚集着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众多杰出艺术家。罗浮宫中珍藏的古典绘画和艺术界层出不穷的革新浪潮同时刺激着年轻的毕加索。初入巴黎的毕加索处于社会底层，生活困顿。在作品中，他常用蓝色调表现贫穷与哀愁，艺术史于是将其在1901—1904年的创作时期称为“蓝色时期”。

《生命》是毕加索“蓝色时期”的代表作品，是画家为了纪念自杀身亡的好友卡洛斯·卡萨赫马斯而作。画中一对裸体的青年男女相互依偎，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作品的背景是毕加索的两幅素描作品。有人认为画中的恋人象征亚当和夏娃，怀抱婴儿的女性则让人联想到圣母子，蓝色调和画中人物阴郁的神情给作品笼罩上了一层哀愁与不安的色彩。

1904年，毕加索决定彻底离开西班牙，定居巴黎。他搬进了蒙马特区拉维尼昂路的一间被戏称为“洗濯船”的旧房子。在这里，毕加索遇见了犹太姑娘费尔南德·奥利维埃，他恋爱了。此时，毕加索的绘画风格再次发生改变，他开始关注流浪艺人的生活，作品中阴郁的蓝色调被明亮的色彩替代，这一时期被评论家称为“粉红色时期”（1904—1906年）。

这一时期创作的《流浪艺人的一家》描绘了六个身着不同服饰、四处漂泊的杂技艺人。六个艺人神情淡漠，隔着画面仿佛都能感受到，他们内心荒芜又彼此保持着距离。毕加索在这幅作品中将自己描绘成穿着钻石图案服装的哈乐昆，在人群中显得形单影只，仿佛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而空旷的背景更是渲染了作品的孤独感。毕加索在“粉红色时期”创作的人物依然有苦闷、孤独、冷漠的神情，只是作品的色调逐渐变成了柔和的黄色、褐色和粉色。

毕加索从未停止对新风格的探索。1907年，他完成了《亚威农少女》，这幅画标志着立体主义绘画的诞生。《亚威农少女》最初的灵感来自巴塞罗那的红灯区，作品原名为《罪恶的报应》。最初的草图描绘了水手在红灯区畅饮，一个医学生手持骷髅头走进来—骷髅意味着死亡。但在最终完成的作品中，只保留了五个裸体女性的形象。

画家摒弃了传统的叙事性描述和对人体美的追求，人们甚至很难用“美”作为标准对该作品进行评判。草稿中的水手消失不见，五位女性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画面之外的观众，观画者变成了偷窥者。画中左边的三位女性似乎是对古典绘画中常见的“美惠三女神”的呼应，她们面部的构思灵感来自毕加索在罗浮宫中看到的古伊比利亚人的石雕头像；右边的两位女性面容狰狞、恐怖，其创作灵感来自非洲面具，其中画面右下角的裸女背对观众而坐，呈现给观者的却是正脸。毕加索“肢解”了画中人物，他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对象，然后将其组合成新的形象。

在这幅作品中，毕加索突破了焦点透视法的限制，采用同时从不同角度表现物象的画法。自文艺复兴以来，画家们热衷于使用焦点透视法模仿自然。焦点透视法模拟了人眼观看物象的结果，简化了眼、脑和物体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人眼在观看事物时从来都不是静止不动的，眼睛和大脑之间的配合使人可以快速地从不同角度观察事物，从而把握事物的总体特征。

毕加索的观察方法令人联想到古埃及艺术—埃及人画“所知”而非“所见”。埃及画家想要在二维平面上表现出“完整”的人，则会用侧面的脸、正面的眼睛、正面的肩膀、侧面的腰和腿“组合”出人的形象。中国传统的山水画中也有类似的表现方法，画家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山石地貌，组合成“胸中山水”，正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至此，毕加索彻底打破了古典绘画的“视幻性空间”，他用拼图一样的碎片互相叠加，构成画面，创造了新的空间处理方法。

毕加索对新艺术风格的探索远不止于此。1910年，毕加索的创作进入了“分析立体主义”时期，两年后进入“综合立体主义”时期。在“分析立体主义”时期，毕加索又消解了《亚威农少女》中的秩序感和恐怖感，取而代之的是抽象线条；“综合立体主义”时期，毕加索不再拆解物体，而开始用剪纸拼贴的方法构建物体，从形式上求奇异。

1915—1920年年初，毕加索的画风一度转为写实；1930年开始，又明显地倾向于超现实主义；晚期，他又制作了大量铜版画、雕塑和陶器等，亦有杰出成就。

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科技的进步使传统的“空间”与“时间”观念受到挑战。毕加索不断变化的艺术风格是他对社会变革的回应，“变动”是他终其一生追求的创作信念。因此，人们也称毕加索为“世界上最年轻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