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像中的民族与历史：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一览

18世纪，沙皇彼得一世向西欧学习先进技术，积极兴办工厂，发展贸易、文化、教育和科研事业，也学习西欧的艺术，这为19世纪俄罗斯美术的繁荣奠定了基础。19世纪，俄罗斯经历了抵抗法国入侵的卫国战争和十二月党人起义，俄罗斯人的民族意识在这一过程中进一步觉醒。此外，伴随着农奴制的废除和民主主义革命思想的影响，艺术家们摒弃了宗教、神话题材，转而以现实主义的手法揭露社会时弊，彰显民族意识，尤其是巡回展览画派对俄罗斯美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863年，以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克拉姆斯柯依为首的圣彼得堡皇家美术学院的十四名毕业生拒绝按学校规定的同一题材进行毕业创作，他们退出学院后自发成立了彼得堡自由艺术家协会。1870年，他们与莫斯科的艺术家联合组成了“巡回展览协会”，即“巡回展览画派”。巡回展览画派在全国各地举办了近50场展览，旨在让各地的民众了解民族艺术，通过艺术反映社会生活，最终帮助俄罗斯艺术摆脱了西方艺术的影响。

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克拉姆斯柯依是巡回展览画派的组织者和灵魂人物。他强调艺术的思想性和民族性，对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艺术做出了重要贡献。《荒野中的基督》是一幅充满寓意的作品，画中的基督独自坐于荒野之中，他面带愁容，低头陷入沉思之中，双手交叉紧握，这种姿态更突出了思索的痛苦。克拉姆斯柯依借用宗教题材影射了当时知识分子苦闷的精神状态。他的《无名女郎》是19世纪最出色的肖像画。作品中，一位身着高档服饰的女青年坐在敞篷马车之中，画中没有任何叙事性情节，但女青年的果敢、刚毅、高傲的神情和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活力令人印象深刻。

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出生于一个军人家庭，少年时代曾在当地的军事地形测量学校和艺术家布纳科夫的画室学习，1864年进入彼得堡美术学院深造，代表作品有《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伊凡雷帝杀子》《查波罗什人写信给苏丹王》等。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的创作灵感来自列宾在涅瓦河畔看到的一群套着绳索拉纤的纤夫，这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底层劳动人民深深震撼了画家。后来，列宾又到俄罗斯的母亲河伏尔加河采风，最终完成作品。《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寄托了画家对底层人民悲惨生活的同情，描绘了11位纤夫套着纤绳艰难前行的情景，他们的身份、性格、姿态各异，统一之中又富有变化。领头之人岁数较大，头顶缠着一块破布，令人联想到古希腊的哲学家，他神态温和却流露出一种坚毅刚强的内在力量；他旁边的人身材魁梧，头发蓬乱，似在扭头与人攀谈。队伍中间的红衣少年格外引人注意，他仿佛刚开始拉纤的生活，他的身体后仰，与其他人的动态相反，而且眼睛看向远方，他象征了民族未来的希望。

《伊凡雷帝杀子》是列宾的历史画作品，伊凡雷帝即伊凡四世，是16世纪的沙皇。他在位期间通过法律、财政、军事方面的改革使俄罗斯走向强大，但他生性多疑、暴虐嗜血。伊凡四世被儿子的劝谏行为触怒，伊凡四世将笏杖掷向儿子，意外击中了儿子的太阳穴，血流如注。列宾的这幅作品成功刻画了抱着儿子陷入痛苦、绝望与自责之中的伊凡四世，他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沾满鲜血，鲜血从其子脸上喷涌而出，与红色的地毯融为一体，增添了画面的血腥气氛。

《查波罗什人写信给苏丹王》是列宾的又一幅历史画巨作。查波罗什是俄国哥萨克在乌克兰的一个自治组织，当土耳其皇帝要求他们归顺时遭到了他们的耻笑。作品描绘了查波罗什人给土耳其苏丹回信的场景，画面中间的男人手持鹅毛笔正在写信，他身边聚集了一圈查波罗什人，他们仿佛在集体构思回信的措辞，有人开怀大笑、有人窃窃私语。列宾成功刻画了一群性格开朗豪迈、乐观又自信的查波罗什人形象，谱写了一曲俄罗斯人民的颂歌。

瓦西里·伊凡诺维奇·苏里科夫的成就主要体现在历史画之中。《近卫军临刑的早晨》的主题来自近卫军反对彼得大帝改革，兵变失败后被处刑的事件。虽然彼得大帝的改革推动了俄罗斯的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但这种改革是建立在残酷剥削和奴役人民的基础之上的。1698年，禁卫军趁彼得大帝出国访问之时发动兵变，得知消息的彼得大帝仓促回国并残酷地镇压了兵变。这幅画表现了即将被行刑的近卫军与亲人们诀别的场景，一位红头发的近卫军眼睛狠狠地盯着远处马背上的彼得大帝，近卫军视死如归，丝毫没有懊悔与畏惧，充分表现出俄罗斯人民顽强的斗争精神。

巡回展览画派中还有一些画家以风景画著称，他们描绘自然山川的美景，表达着对祖国的深厚热爱。伊凡·伊凡诺维奇·希施金以笔下史诗般的壮丽风光表现祖国的美丽富饶，从而确立了森林风景画的地位。他的《松林中的早晨》描绘了松林清晨的美景：晨雾弥漫，阳光穿透晨雾照射在林间，母熊带着几只小熊在林间嬉戏玩闹。整个画面动静结合，相得益彰，表现出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伊萨克·伊里奇·列维坦描绘风景的角度与希施金不同，他以朴素的艺术语言表现平凡乡村的景致，但常常赋予其特殊的寓意。他的《弗拉基米尔之路》描绘了一条车辙碾压出来的乡间土路，这是沙皇流放进步知识分子去西伯利亚服苦役的道路。画家刻意压低视平线，以较大面积表现天空，令人感到压抑，整个画面表现出浓郁的惆怅情绪。该画作并无任何叙事性的故事情节，仅以一条小路就成功勾起人们对往昔苦难岁月的回忆，表达了对革命者的敬仰和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