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天堂:守护毛里求斯

作者: Franz Len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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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克· 哈贝兰德(Patrick Haberland)本该在外面。他应该坐在独木舟里,在那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湛蓝色海水中,朝着毛里求斯东部的Îled'Ambre小岛驶去。但现在呢?毫无可能性。云层低垂,狂风猛烈地拍打着海面,热带风暴Bheki已经在印度洋上盘旋了好几天。它的风眼距离毛里求斯数百公里远,风速高达每小时70公里的阵风已经在毛里求斯上空呼啸而过。

暴雨如注,哈贝兰德坐进一家咖啡馆里。他是一个高大、瘦削的自行车手,曾多次获得毛里求斯的全国冠军。他也是旅游公司Yemaya Adventures的老板,该公司专门提供独木舟、山地自行车等服务。同时,他还是环保领域的先锋。

“毛里求斯是一个天堂。”哈贝兰德说,“这毫无疑问。”这个岛屿的面积几乎和伦敦市中心一样大,距非洲东海岸约1800公里,由一个大岛和49个小岛组成,总共有130万人口。附近只有法属的留尼旺,它位于东南方向160公里的地方。有时候,当地平线清晰时,人们甚至可以从毛里求斯这个人间天堂直接看到它。可哈贝兰德的眼神透露出,若不采取行动,这个天堂也不会持续太久。“我们必须还给大自然更多空间,”他说,“我们得让海滩保持原样。”

这意味着保护红树林。红树林在哈贝兰德的家乡是生命的保障。它们是成千上万种鱼类的栖息地,是巨大的碳储存库,是抵御海水侵蚀的最后防线。过去十年,海洋已侵蚀了约20米的海岸线。如果没有红树林,这个天堂或许会消失。

对哈贝兰德来说,这意味着不能再建新的酒店,不能让更多的房屋像肿瘤一样从地面上涌出,吞噬本应存在的东西——红树林、珊瑚、沙滩、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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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已经定下了目标:到2030年,温室气体排放减少40%。毛里求斯的主要能源——煤炭——计划在此之前彻底告别人们的生活。毛里求斯依赖旅游业,占经济总量的1/4。每年游客数量几乎与岛上的居民数不相上下,而且仍在增长。旅游业面临的一个永恒问题变得更加紧迫:如何在保障生计的同时保护自然环境?

哈贝兰德有一个想法:在乡村建立一些小型旅馆。这样,游客可以和渔民一起出海——这将是多么令人难忘的体验!他甚至向旅游部提出了这个建议。事实上,已经有很多人想要付诸实践,关心环境的人也不少。

那么,如果想看到令人充满希望的景象,该去哪里呢?哈贝兰德毫不犹豫地说:“去Île aux Aigrettes(白鹭岛)。”在那里,毛里求斯野生动物基金会展示了如何拯救岛屿上的动植物。

两天后,天空湛蓝而宁静,仿佛不久前的热带风暴已经被彻底扫清。在前往主岛南部的路上,沿海岸线走,经过一个个小村庄,旁边是菠萝田。路上有几只狗躺着,懒得起身,我们必须绕着它们开。过了马埃布尔(Mahébourg),海岸线伸展成一条柔和的曲线,海面上仅几百米远的地方便是Île aux Aigrettes。这个小岛的面积为27公顷,只有少数几位研究员居住,周围是一些本已消失的植物和动物——若没有毛里求斯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介入,它们可能早已灭绝。自1965年以来,岛屿成为他们的实验室,像一艘濒危物种的方舟,也是一个自然保护区。

在码头,毛里求斯野生动物基金会的Letichia Hilaire-Brunet等候着。沿着一条小径进入毛里求斯最后一片干燥海岸森林。这片森林曾经覆盖整个岛屿群,直到500多年前,欧洲人从荷兰、法国、英国等地来到这里。大片森林被砍伐,甘蔗种植园开始取代原始森林,直至毛里求斯获得了“糖岛”的“美名”,曾经绿意盎然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不到2%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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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比毛里求斯失去更多物种。”Hilaire-Brunet说。每10种植物中,就有1种消失;几乎一半的动物物种消失殆尽。就像渡渡鸟——毛里求斯的象征性动物,仅用了不到100年,就从人类的视野中消失了。

在温暖的阳光下,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只巨大的陆龟静静地蹲着,头高高地伸展着。远处传来微弱的鸟鸣,轻柔而犹豫。也许是眼镜鸟,或是一只布谷鸟。突然,树上有了动静。在灌木丛中,一只淡粉色的头颅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红色的喙鲜明可见。它轻轻地咕哝着,翅膀一振,一只玫瑰鸽飞了出来。“30年前,它们几乎灭绝了,”Jean Hugues Gardenne说,他穿着黑色的Polo衫,留着长长的灰色胡须,是基金会的负责人,“剩下的只有10只,或许12只。”通过从英国引进雄性鸟类,他们进行了最后的尝试。“但它们不喜欢我们这里的鸽子。只有一只幸存了下来,孵化箱帮了大忙。今天,岛上已有600只。”

我简短参观了温室,里面成排的几百盆植物精心排列:芸香科植物、耐旱树木、棕榈树,这些曾经濒危的珍稀植物现在得到了救助。路旁,一座渡渡鸟的雕像静静矗立着,青铜色的雕像提醒着人们记住那段历史。Hilaire-Brunet和Gardenne明白,过去的样子再也无法重现。变化是不可避免的,但也许可以引导——持续地引导。

显然,单单保护大自然,将它作为纪念碑一样保留是不够的。日常生活必须改变,每一天、每一处都得改变。像朱利安·古夫莱(JulienGufflet)这样的企业主已经付诸实践,他经营着Otentic Eco TentExperience—— 一家生态帐篷旅馆,提供太阳能照明,用着溪水和自家种植的蔬菜。还有像盖尔· 苏佩(Gaël Soupé)这样的商人,他经营的Primitive Lounge同样拥有一个花园,种植毛里求斯的本地食材,如罗望子、开心果、百香果,一切都遵循可持续性生态方式。谁还能不注重这一点呢?即使是岛上最豪华、历史最悠久的酒店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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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毛里求斯东海岸的一座狭长半岛上,被大海和潟湖环抱的One&Only Le Saint Géran坐落于Poste de Flacq的小镇上。这家酒店曾是毛里求斯的第一家五星级酒店,1975 年开业,名字来源于1744 年在近海沉没的一艘三桅帆船。经过翻新后,酒店于 2024年重新开业——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度假梦境。

在酒店的船屋里,潟湖岸边,Selwyn Roberts坐在那里,金发、健硕、年轻有活力。不到一年前,他创立了Reef Gardeners。毛里求斯四周环绕着一条长达 150 公里的珊瑚礁,它像一道天然屏障,抵挡着汹涌的海浪。然而,每场风暴都会侵蚀这道防线,早已因海水升温而岌岌可危的珊瑚逐渐褪色、崩解,曾经像边界般稳固的珊瑚礁正一点点消失。

Selwyn Roberts双手合十,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我们启动了一个项目,让游客种植珊瑚。” 这是为岛屿未来而进行的一次尝试。该项目与Le Saint Géran及毛里求斯的多家度假村合作,是微小却至关重要的一步,正如他的信条:“一切始于一丝希望。”在潟湖中,几个人划着桨板缓缓前行,还有人在水上滑行,激起层层涟漪。Roberts 说,没有希望,他们就无法守护任何事物。

最后一站,我们穿越岛屿,前往西部的黑河峡谷国家公园。6500 公顷的原始森林,面积略小于德国北海的弗厄岛,密布着 60 公里的徒步小径。旅程的终点是塔马林瀑布群——“七级瀑布”(SeptCasca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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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Prakash Isram领着队伍穿行在甘蔗地和胡椒树之间,直到森林愈加浓密,空气湿润,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渐渐地,先是水声潺潺,然后是轰鸣作响——第一座瀑布出现在我们眼前,水流从 45 米高处倾泻而下。岩石上,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边缘,目不转睛地望着飞瀑坠落。四周,放眼望去皆是森林,茂密的树海像一片绿色汪洋。眼前所见正如马克· 吐温写下的那样:“先有毛里求斯,后有天堂。” 这位美国作家 1896 年造访毛里求斯,很快便为这座岛屿所倾倒——那时,它已是人间仙境。

一条陡峭的小径通向下一座瀑布。游客踩在岩石上,小心翼翼地寻找最佳落点,然后纵身跃下六七米,落入一个波光粼粼的碧蓝水潭。岸上的人鼓掌欢呼。一位男子站上了更高的岩壁,远远高于其他人。“跳吧,Rasta !” Prakash Isram喊道,仿佛一场小型表演。“Rasta是一名潜水员,” 他说,“他肯定可以。” 下一秒,Rasta一跃而下,十几米的高度让众人屏息凝神。几秒后,他浮出水面,四周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离开瀑布后,路途变得陡峭,我们穿越密林而上。一只蜥蜴闪电般钻入草丛,蚂蚁在倒下的树干上爬行。我们每迈一步都比上一步更艰难。Isram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指向一棵棕榈树——这是一种特殊的旅人蕉,可生长至 15 米高,能够储存水分,至少 10 升。他掏出刀,将刀刃插入树干缝隙之间,轻轻撬动,一股液体缓缓流出——有些黏稠,色泽晦暗,但终究也是水。Isram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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