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之美（五首）

岛屿是海吐出的骨头

海浪长着锋利的牙齿

岛屿是海吐出的骨头

海爱上一块骨头

把它作磨刀石砥砺

继续吐出泥土植被

送出很多海底的种子

种上岛屿

海与岛屿血肉相连

经常派风上岛检阅

让骨头长出风景和花园

让泥石树草包裹灵魂

给灵魂筑起鸟巢休息

在沙滩铺展爱的水床

小岛变成诺亚方舟

岛屿是海的肋骨

就像女人是男人身上

抽出的肋骨

岛屿是海的恋人和孩子

海与岛在失散中互相寻找

岛在茫茫寻找中回归大海的怀抱

会呼唤尖叫流出蓝眼泪

星辰大海

我像一粒沙踏上普陀

梦幻的普陀接纳梦幻的皮囊

行走千步沙呼呼生风

像沙雕样的腿肚迎接海浪

覆盖沙滩的海

打开少年的向往和思绪

我在沙滩翻转身体

海掀涌爱的波涛弹跳托举

我和阿三刚吃下一条野生黄鱼

奔跑黄昏的沙滩把黄鱼放生

海边长大的阿三搏击大海

没见过海的我蹲在浅滩冲浪

我为美妙蓬勃的观音道场好奇

道场同样见证蓬勃生长的少年

那是八十年代的普陀山

那是八十年代发现美和神奇的惊叹

一粒沙拥抱了大海

仿佛海回报了宫殿和美人鱼

桂族湾的马

桂树飘洒成熟女性的花粉

大门口的雄伟公马鬃毛猎猎飞扬

斜对面骆驼九龙的野骆驼刨土腾蹄

野骆驼在陆地开辟茶马古道

桂族湾的马好像从天山跑下来

仿佛周涛笔下《野马群》中的一匹

它那身皮囊是吹拂过西域的风的

风如皮鞭捶打它的神奇骨骼

它曾放浪跑过昆仑山和阿尔泰

为漂亮母马跑出过界河

所以它跑到遥远的桂族湾雄立门墙

小时候我也向往成为这样一匹马

雄健如飞把山脊跨在腹下

一匹马跑起来带动一群马

一座山峰昂起头带动一条山脉

可我的境遇是守着一堵墙转圈圈

守着一张堆积如山的书桌发呆

碌碌无为皮囊松弛

看着蚂蚁感受更甚的渺小卑微

老泪砸向僵硬发霉的墙体

内心向自己狠狠挥鞭

回归如马少年跨越山河跑起来

繁复之美

是不是柳枝倒映流水

风吹水纹晃动

双眼皮叠加，仿佛

有俄罗斯套娃的幽深无穷

一位女博士在会上

大谈诗歌语言的繁复之美

她的眼睛、嘴皮，甚至鼻子

和发型都有些繁复

丰满胸脯顶起衣饰的皱褶和浑圆

她摆动硕大臀部

仿佛阿克西妮亚在顿河边挑水

撞上葛利高里骑行骚动的骏马

繁复之美擦亮多面镜子

光影描绘生动的细节和局部

组合出意想不到的鲜活意趣

顿河绝恋

参加过一战与德奥相拼

又加入红军和叛军出击

最后谁都不会放过自己

在顿河家门口的挣扎陷入绝境

静静的顿河仿佛只剩下

我老家门口的溪流和渚洲

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妮亚

野居在电灌对面那片密密的小树林

东征西战几经轮回

醒悟自己是个无奈的道具

好战是野心家和篡位者的游戏

百姓为了活命只有拼命

爱从阿克西妮亚开始

生命尽头又是两个人相遇

有爱就有根植厚土的伊甸

幸福是像亚当夏娃一样活来死去

作者简介：鄢子和，笔名老庙，浙江武义人。上世纪80年代创办诗社和文学社，90年代出版诗集和散文集；新世纪以来主编《湖畔文丛》等10种文学书籍。文学创作涉及杂文、随笔、小说、诗歌等，自谓文学边缘人和火锅底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