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驼诗四首

我看见风，穿着金黄的袍子

在塔里木的胡杨林行走，我时时感到

美，在摇摇欲坠

但是，谁能抵抗——

时间王朝的更迭和永恒的睡意

我看到了那阵风

十月前，它曾一袭绿衣栖息在——

一棵胡杨树的身上

现在，它就要离去，穿着金黄的袍子

每一棵胡杨树，都养大了

一阵属于自己的风

冬天来的时候，我看见它们穿过林间

白色的夜里，口中喊着：

母亲——母亲

最后的胡杨树

一直在删减

一棵深秋的胡杨树，开始进入

宋朝的天空

每一片树叶，均匀的呼吸中

吐出最后一粒沙

这是肉体剥除痛苦的——最后时刻

此时，全身没有一点杂质

通透无比

宛若一个即将羽化登仙的圣人，或者妇人

都准备好了——随时被掠夺一切

它在心里，默默画了一个圆

玄牝之门已打开

另一个世界，在纯白的大地上

开始了孕育

我是一碗塔里木河的水

我做不了胡杨

那些树让人心疼，终生保持着

一个姿势

一千年

站在那里，迎接一批又一批的人

我太活泼，适合做一碗

塔里木河的水

一半，是天山的纯洁与崇高

一半，是两岸的混浊

我的上半身是太阳，下半身是酒

春天，我灌溉

秋天，我流淌

用一只香梨，去告别

争霸，已经结束

秋日。从库车，到沙雅，到库尔勒

每一棵树

都是一把满膛的手枪

那时，人类还没有来

无人拦截这——

盛大的射击

黄金的子弹，缓缓飞

这美妙的撞击

大地上，一片送别的踏歌声

上帝最后的晚餐

——心形的圣果，不曾经历

冰窖和滑动全身的刀

用太阳的吻和泪珠酿造

古老的果酒

有甜蜜的永恒和死亡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