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字体缩小

字体增大
伤逝(外一首)
作者: 草树去年表哥死了。他大我一岁
我们曾经一起清早赶往学校
一起经过橘林、小河、房舍和小镇
一起回头面对汪汪叫的大黄狗
一起吹着口哨,或者在小镇背面无人处
对着刚刚开始抽穗的禾苗撒尿
比谁撒得远——碧绿的禾苗被浇歪
又在微风中扶正自己
山墙和瓦檐相接
保持一米距离,从来没有摩擦
他对我的欣赏和信任
由滔滔不绝的赞美
慢慢换成一声轻声的“老弟”
即便我们的母亲因为一条水沟发生争议
他母亲喝半口农药,也没有动摇他的信念
我们都把内心的隐痛忍住
话到嘴边又扯起别的
仿佛有了一道湖中绿堤把湖水
分隔开来,但是在一阵风中
我们心里泛起同一节奏的涟漪
我没赶上他的葬礼。我回来看到照片
放在堂屋侧边的丁桌上
作揖,跪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喉咙上被什么东西堵住
堵住的涵洞再没有流水声
野花椒树高过房顶
地平线上,丘陵连绵起伏
在阁楼上
夜晚楼上响起老鼠隆隆的脚步。它们不止一回
让我从梦中惊醒。仓皇的碎步和一片叽叽声
猫始终无声,脚步轻捷,像个无名英雄
一次爬上阁楼,在灰尘和报纸堆中
我翻出一本《水浒传》。像忽然发现屋顶
有一块亮瓦或者灌木丛有带条纹的野鸡毛、红蘑菇
猫偷吃挂在阁楼的腊鱼,受到爷爷的训斥
我躲在角落啃,遭遇父亲无数次狮子吼
“你又撞鬼去了!”正当他双手忙不过来——
阁楼消失。以现浇形式再现
小鸟从排气孔飞入。四处撞壁。最终落在楼梯上
奄奄一息:这一片土地即将消逝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