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媒

父亲是兽医，也说了一辈子媒。

那个年代，青年男女很少自由恋爱，大多靠媒妁之言。由于父亲是媒人，需要为男女双方牵线搭桥，确定何时过礼，何时为良辰吉日，跑的家数和次数多了，把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也骑坏了。没有车子，父亲就步行，往往深更半夜才能到家。到家后，父亲累得连脚也不洗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为此，父亲没少遭我母亲的责备。不过，父亲的人缘挺好，十里八村的，大人小孩几乎都认识他，亲热地称呼他为“卢先生”，一路上老是有熟人与他打招呼，邀请他到家做客。确实，他们中很多人的亲事是父亲撮合的。听奶奶说，由于父亲替人做媒，来我家的人特别多，不是来请父亲介绍对象的，就是把相亲的地点放在我家的。到吃饭时，来人围了一大桌，自家的人只有等到别人吃过后才能用点残羹剩饭。我们家本来就穷，加之父亲在外行医，不能在队里挣工分，分到的口粮少，所以每次来客都要向邻居东挪西借，那点口粮早被来人吃得精光。

说实在的，父亲做媒，不但未得到半点好处，反而有时会因此得罪人。一次，父亲介绍的一对新人，女方在出嫁前突然反悔逃婚。男方竟迁怒于父亲，认为父亲没有协调好，扬言要打父亲。我家人多次劝说父亲不要再说媒了，可他依然我行我素。父亲说媒的名气大了，连一些人贩子也找上门来，请父亲给他们骗来的女子找买主，并允诺成交一个给回扣一千元。有一个人提前把钱往父亲手里塞，父亲接过钱就掷在那人的脸上，气呼呼地说：“老子不干伤天害理的事，老子不用昧良心的钱。”言罢，转身就要去报警，吓得那人灰溜溜地骑上摩托车跑了。其时，我家正需用钱。

父亲去世时，有很多人前来吊唁，其中不乏他说成功亲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