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所有被反复咬紧的事物

反光镜

我在办公室中面东而坐

落日向西

我们之间隔着墙壁、方向，和一个

锐角。躲在时间的背面

我们还能看见什么？几辆旧电动车

并排停在侧楼窗前

天空仍清澈，没留下任何事物的倒影

一天就要结束了，我用右手

抵住额头，抵住陷入语言深渊的部分

——它越来越晦暗

当我猛然抬头，我想我一定尖叫过

第三辆电动车的右后视镜中

一束灼灼的阳光射过来

射进我僵硬而浑浊的身体

十二枚鹅蛋

椭圆，是一种处世之道

十二枚鹅蛋，像十二张不知所措的人脸

分不清哪一张是我

上面的污渍需反复清洗，再沥干水分

需用二两白酒麻醉它们

马勺慈悲，它所熬制的盐水中

八角，桂皮，香叶，花椒……

这些悲悯之物，将重新获得身份

在一段密闭的岁月中

渗透——腌渍——

日子越来越咸，但不会哭出来

假想

天空依旧完整

众我中独自陷入假想的一个

在无解中起身去看窗外

窗外飞雪

上百只太平鸟（也许是麻雀）

它们在屋脊和树冠之间飞来飞去

诗人躲在玻璃后面，他无处可去

他被房间内昏暗的时间消磨成椭圆形

假想仍在继续，起风了

旧电线抖动

诗人坐下，坐在盲目的椅子上

杯水尚温，仍可一饮

仍可借助假想完成一次换骨术

时间的海

风在空旷的暮晚拦住流水

索要童年的旧址

她坐在轮椅上，和一棵老树对话

旧址中，七岁的晚霞暗下去了

没人知道，她每天吃力够下来的糖罐

还能换回多少次“再来”

时间一动不动

有时候，如何开口都是错误的

她起身跳舞，在那夜的毒打到来之前

月光静静地看着

“这世上

总是有着无处可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