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艺术(外一章)

作者: 香奴

一只云雀,落于窗外狭窄的水泥台上。我有点担心,她从九楼掉下去。尽管,她没有患抑郁症,羽毛也不至于让她满身疲惫。她忐忑不安,藏了满腹消息。

我撒了一把小米,像在布置一场行为艺术,成为另外的一只云雀。如通灵一般的对话。

夕阳多美呀,吹口哨给我听,如昨日少年。天蓝浩荡,哪里是你的故乡?云雀不语。啄食着米粒,这尘世的饥饿者、劳碌者。玻璃窗上的我,乱发,穿着背部镂空的白裙,染着洗不掉的油彩。

1971年的春天太久远了,与我同龄的事物都已经成为古董;那个叫陶春的诗人突然去世了,这个略带温暖的名字继续给谁用呢?扔了真可惜。这个早晨他倒在艺术馆的门外。如果再迟一些,步入艺术展厅,他就会成为最像自己的雕塑。我祖母活着的时候,总是说,人是泥土做的。我越来越相信祖母的话。只有泥土才能忍受犁、锄、铁蹄、野火、洪荒。

我回忆时,云雀趁着黑暗,离去。楼顶灯照过来的时候,我开始喝百香果的果汁,这是我从南方带过来的唯一的习惯,她有不可复制的味道,足以取代庸常的葡萄和尖酸的柠檬。

从艺术的角度解读维他命、水分、荷尔蒙紊乱,女娲的泥坯里有更年期的伏笔,没有细节,也不可省略。

那只云雀,在空中喊我的名字。

乌兰河畔

1

说不好这是左岸还是右岸,也没弄懂这是民宿还是民宅。

炕,是热的。

学生物学的人告诉我,这味道,包括阳光曝晒后的味道,全都是螨虫尸体的味道。

白天的那达慕赛场,奋力奔跑的骏马、彪悍威武的摔跤手,以及觉得“那达慕”一词充满神意的诗人,在哈达与彩绸交织、招展的风中,出售草原特产的农牧民,仅够成为体面的背景,绣花的黑靴子价格昂贵,这损坏了乌兰河流域质朴的民风。

诗人的身份,被极度忽略,草原上的晚餐,被重要的人物挪移来的椅子弄出来的声响打乱了秩序。

手把肉、羊肉肠都不适合拿腔作调,矜持和扭捏,豪放派的客人,隐于边坐、角落,他们是随时能起身告别的人,美酒、猎枪,都失去了现实意义。

一些角色,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

2

告别的序幕拉开的刹那,篝火,被点燃。

那些失败的词语被朗诵后,投进火焰;面不相识的过客,撕下的标签和伪装被大火吞噬;就连噼啪作响的掌声,也自觉地走进燃烧的道场。

助势的汽油也被泼进篝火,发黑的桦木,带走一截碧绿的盛夏,繁花在火中的呻吟,化作姹紫嫣红的寂静。

先知说,时间平复一切。

才仅仅到凌晨,烈酒与青烟中的余烬都不能制作出温暖的假象。

乌兰河的流向一直被猜测,草原八月的冷一直未被推广,怀抱微弱的暖意已经无力拯救那么多冷出颤抖的人。

告诉他们一直忍,到太阳初升,舒展筋骨做个崭新的人。

寒冷,是一场哲学讲座,尽管会场空空荡荡,鸦雀无声,而理论结合实践之后,你记忆深刻,单单是冷,就能让人,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