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雷,其实是想制止你惊叫
作者: 吕煊记忆的碎片在春风里收紧
梅花,以小为贵
从风雨的另一头踏上归途
高岭土充沛的琉华山,总是敞开心扉
让流水冲刷全身的坑洼
茂盛的植被杜绝真相的逃逸
破碎的青瓷片永远是高洁的隐身者
我反复用手指触摸,想把密码替换成指纹
读不懂的历史才让人类发呆
小梅是一个地名,在碎片的中央
完整的器皿是磨坊里的幻影
小梅,是梅中的一种,有独特的幽香
山坡稻田阳光下的闪烁
那是梅的花朵
刻下青瓷曾经的存在或正被春风收紧
龙泉稻田窑前油菜花敞亮
十三年前的一个义无反顾
一个本想靠行医救治世界的年轻人
他选择救人需先拯救自己
奋不顾身投身到龙泉釉色的染缸
从学徒开始,拜王传斌为师,精修七年
春日,山中的油菜在微风中欢叫
青瓷世界的母语又多了一种色彩
金黄,梅子青,铁色
春风的书页总会翻到一个叫宋朝的空间
青瓷和宝剑,泥土和火淬炼锻打儒雅和侠义
静默的群山允许我探寻眼前的迷离
嗡嗡的蜜蜂无暇接待即将倾倒的雨水
握着青瓷茶碗
等待炉窑中的火花簇拥春日新的高潮
瓯江的水是清澈的
跟随白鹭的飞腾,让弧线从水面升起
江面不宽似镜,丝滑如雨后的清晨
我感觉不到春水的汹涌
岸边的桃花因为昨夜的大雨
好多的花瓣转移了阵地
它们热情的铺陈让草地羞愧
风干净地从岸上吹过
河水尴尬地撇开漩涡
过江的都是新鲜的面孔
一次性消费的码头
我是错乱的误差,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曾经走散的情节,人物,事件
河的底部,有鹅卵石堆积
水是清澈的
对着一只青瓷茶碗读出隐藏的釉色
遇水不裂,只是故事刚开了一个头
那些裂纹像杂草四处蔓延
为了生动主题的言说
我小心翼翼地听
担心茶水的冲泡打扰了细节的呈现
一只青瓷茶碗
多像我们尘世的漂泊,有滋有味
一路走来的日升月落
还原古人造器的本真
我们选择了高于生活的狭道
一场酒水宴里,我读到他们对釉色的痴迷
事的极致,是心平气和地对待万物
阳光、泥土和水,有了文字的胸怀
理想与物齐天也是人间的美好合奏
金村码头怀古
梅溪清澈的流水
不再载入吆喝和脚夫的繁忙
一条条木船随着绿波荡漾
浓郁的生机让窑夫过往的艰辛
找不到落脚的历史
梅溪的优雅,宽阔的峡谷像龙窑
用生命用声音用文字用瓷片
把梅溪的山水生动地演绎
直到有一天人们开始查找她的故事
梅溪的云雾像待客的茶香
一路牵引我们挺进山谷
山顶处高高的留白,弯弯曲曲的守望
出山的南宋瓷器唱着小调
历史的桨声,从河水深处涌来
洗壶
紫砂里不断涌出的金属
经常会增加水的稠度
绿茶白茶黑茶,可以让茶壶增添
植物的烟火气
我很少买名家做的壶
壶的材质需要的是主人的细心把玩
给这些壶洗澡,反复地冲泡
占用我大量俗世的光阴
我来不及消磨
只想把这些壶,洗得跟日子般的光亮
虚无的白给午后的穿行
海棠花的白
是瘦得不拣肥的瘦
自得无意义的白
午后前往梅家坞的路是堵的
严实的堵是真实存在的
白色的海棠花,在灵溪隧道
它的白让纷飞的尾气黯然失真
匆匆的行人如鲫鱼上岸
铁壳子载着各自的目的地
它们无法像鱼游得顺畅
白色海棠的白
给午后的虚无开启新的谚语
我们在现实的梦里踩紧油门
在后尘村参观壹号大米基地
面对一堆晶莹的大米
如同捡拾岁月里的珍珠
年少时,我们的欢乐和汗水
在水稻的根部凝结,穿草鞋还是穿皮鞋
那是因为有未知的幸福在远处
读书考学求功名,我们像稻苗刚露出芽头
就被赋予使命
驱赶一群小鸡,在双抢后的稻香里放牧
香喷喷的米饭,驱赶饥饿
是一代人的记忆
现在的水稻还原成水稻
再没有人去拔高产量
没有催生的农药
它们幸福地扬花灌浆,自然的结果
我们日益丰富的食物
水稻和稻米逐渐成了有限的配比
许多人因为肥胖,宁愿在山间田园
陪护水稻,听秧苗的拔节
听山泉水拥抱禾苗
山野的风代表自然吹散烦躁
金华苏孟后尘,一个适合水稻生长的名字
后尘,是后现代的取名,尘的后面是无尘
无尘的心境需要山水的洗涤
劳动人民的智慧才是大智慧
这个有山有水有山谷的村庄
它们一直跟水稻在一起
车盘坑的梨花比雪还白
梨花的白,白成了车盘坑的服饰
我看过故乡的梨花
也写过旅途中的梨花
车盘坑的古梨树
指挥耀眼的白
从这个山坡到那一个山坡
从这棵树杈到那一棵树杈
每棵梨树都在这里开了三百年
三百个春天,这些梨花年复一年
细小的白,似跳动的火焰
点亮天空也照亮我们来时的美好
梨花的白,带着细小的香
白云也乐意做梨花的妹妹
在车盘坑村
隔山涉水的怀想
一群人,一大群人
一辈子,一大辈子
他们着迷一种香味
从唇齿到血液到行事
我从群山拥抱的盆地过来
目睹这些流动的香味,它们是有身份的
贫瘠是支撑的动力
穷则思变总让人的才智看到希望
翻读他们最初的史册
那些弯曲的字母,好似他们出山的路
更似山谷里蔓长的青藤
在北京薛家胡同,紫竹院的芦苇岸边
青田美丽的女孩,她们习读口语
像她的名字一样充满朝气
海外谋生,青田人的坚韧和隐忍
创造生活也创造历史
38万青田人
从一个地方出发,散落世界各地
他们拥有38万个故事
他们却只拥有一个共同的故乡
青田小城,坐落浙东南的山区
这里的乡间高楼是联合国的模样
风格迥异却充满和谐
咖啡,一种随处可见的饮品
是标签又是象征的意象
在他们的故乡奔流着他们的血液
他们的故事像青田咖啡
越走越远,愈久弥香
青田后缀上咖啡的图腾
就不再是青田咖啡了
封门青
青田的石头,在书篆家的眼里
和青田人心中
有一座可雕可刻的丰碑
我想绕过这个常规的开篇
写出我内心独有的封门青
癸卯年的九月,诗人洪炜君指着一座山
说这就是封门山
我握着方向盘
轮胎的沙沙声应和着我的疑问
800多年的开采,山体的树木依旧葱郁
采石工的吆喝从山谷干涸的沙滩上划过
这是一座被历史挖空了的高山
耀眼的石头,从山体心脏的部位被挖掘
它们的踪影后来遍布了全球
青田人的历史,有着石头的底色
青是春天的颜色
也是青田人走向世界的颜色
封门青石可大可小,小到印章
可以在书页上停留
大到雕塑,可以在历史恢宏的河流中驻足
我的心中也有一块封门青石
它是一座山
一座呼唤游子归来的望乡山
温暖的呼唤可以填满山洞中的每一次开采
每一次惊艳
相传山中有五潭清泉
温润的青石就在水中
夜宿青田看叶问打拳有感
咏春拳,在叶问的身上不同凡响
暴打美国士兵
看得我激情飞扬,少年时的习武之梦
曾在我的练习簿上
不断地出现
山后的楝树林、毛竹园经常有小动物
被我们的拳脚声惊扰
多年后,我才知道
流浪的人群,在意大利、西班牙
每个人都有过一个功夫梦
只是时年久了,偶尔才会想起
叶问的电影在青田,我看了三遍
穿过田野回到故乡
麦苗等待阳光覆盖,她们的想法
有些暴力,用颜色换上旧衣裳
不等春风吹遍江南岸
麦的绿油油,就在我的诗行里茁壮成长
有关田野的美
像尘封记忆里的儿童诗
点燃或揭开是在旅途或在思乡的时刻
乡下的母亲,不管不顾地电话问候
新年像奔跑的时间向你聚拢
沉淀下来的轻与重,有时候无需辨别
村庄早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那些停留在树梢上的小鸟
唯有鸣叫是真实的
它们的前世或许只遗传了影像
田野的美,除了绿色还有积雪零星未化
矗立的麦秸秆是橘黄的
有露珠在它脸上跳舞
一群群返乡的人
穿过暮色回到家园
乡村的贺年卡上有他们的故乡
归乡消磨的不仅是返家的旅程
家的温暖除了防御,更重要的是储能
一些不经意丢弃的日常
会在尘埃的屋角找到
哪怕是你舍弃的一颗纽扣
一封写给小辫子的情书
容你思量容你回头
这就是一次人生的复原
是灵魂摆渡后的放松
近乡情怯,思想装在稚嫩的身躯出行
一无所成的失败装在残缺的中年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