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危机中的美国枫糖浆产业

初春的一个星期一，40多个美国高中生来到了佛蒙特大学一个废弃奶牛场后面的森林里。

他们四人一组，把蓝色塑料管线从一棵树串到另一棵树上，比着谁能在30分钟之内把三棵树上的管子接好。其中一个人把身子往后倾，利用自身重量把管子拉紧，另一个人则把管子接到树上。一转眼，他们就冲向了另一棵树，仿佛置身一场焦灼的战事。

另一组那边，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按理说，树浆应该顺着接好的管子流到另一端。但第二组出了岔子，树浆并没有按照设想的流动起来。

林恩·沃尔夫在几米之外喊道：“看看哪儿堵了！”沃尔夫是农民，也是一位教育家，正是他和佛蒙特大学以及当地环境教育机构谢尔本农场促成了这次枫糖浆职业体验日。

从糖浆分级到采糖浆，这些学生正在检验他们所知道的和枫树有关的知识。他们从全州各地的技术高中和职业发展项目来到伦道夫市。“美国未来农民大会”为期两天，他们参加的这项活动就是其中一部分，学生们需要在比赛中掌握运用一系列农业技能。放眼美国，专门用于糖浆采集与生产的午后时光只在这里有。

培养下一代工人对佛蒙特州不断扩张的枫糖浆产业至关重要。制糖工人科迪·阿姆斯特朗自愿参加了这次活动，方便他在冬末春初的制糖繁忙季能联系上可以做季节性兼职的学生。阿姆斯特朗在伦道夫的枫糖浆生意已经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庭爱好茁壮成长为一家企业。他和他叔叔已经难以承担这份重担了。

阿姆斯特朗家扩张的业务也是佛蒙特州枫糖浆行业的缩影。许多人担心气候危机会导致糖浆开采时机提前且不稳定。还有一些人预言，枫糖采集业就要迎来末日。

但佛蒙特州的数据却恰恰相反。20世纪90年代以来，枫糖浆产量稳步增长，并在2022年创下历史新高，达到965万升。近两年的产量也十分乐观。

新技术和不断优化的采集计划表是提高产量的关键，比如学生们用来从树上吸取汁液并将其直接输送到制糖车间的蓝色真空管，管线另一端附有真空泵。正因如此，如今的采集工人不必像以前那样，每隔几天就拖着一桶又一桶的树浆穿过积雪的森林。即使是小团队也有能力从树上提取更多的糖浆。

温度在冰点上下波动时，枫树的树浆便会流动，而这种情况发生的时间窗口正在扩大。往年3月，佛蒙特人会在选举日“镇民会议日”前后采集糖浆。但现在，枫糖浆生产商早在12月就开始了采集。现代的水龙头和真空管线可以保证采集口使用时间更长，且不会有细菌污染或真菌堵塞。

“这项技术的发明并不是完全为了应对气候变化。”鲁纳莫克枫业老板埃里克·索尔金解释说，“技术的开发主要是为了提高产量，只不过同时也有助于减轻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我们正在努力从树上采集出更多的糖浆，并以此抵消气候变化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

越来越早的春天令制糖商担忧，一旦树木发芽，原本留在糖浆里的糖就会流向新叶，使糖浆变酸。一旦花蕾出现，采糖季基本就结束了。

林务人员还必须考虑到树木的寿命，一般尺度都是几十年，而非短短几年。行业目前虽然稳定，但佛蒙特州越来越常见的高温、大风和干旱依然让一些商家担忧。随着气候变暖，有些物种可能会在森林中逐渐繁衍并占据主导地位，而更加喜寒的糖槭可能会在竞争阳光、营养、生存空间时失去优势。另外，日益猖獗的病虫害可能会给树木带来更多压力。

不过，佛蒙特大学枫树推广专家、学生活动的另一位主要组织者马克·伊塞尔哈特表示，改善森林健康可以使树木免受最极端恶劣自然条件的影响。也基于此，他不认为枫树大灭绝即将到来。他说：“我不确定这个行业还能繁荣多久。但在未来的100年里，树木是不会消失的。”

伊塞尔哈特补充说，森林的多样化可以帮助糖槭树抵御这些长期威胁。这种多样性可以由多种形式体现，比如树龄多样性。新一代的小树可以在老树旁边生长，以此增强森林抵御干旱和风暴的能力。老树对干旱的抵抗力更强，而树苗对大风的抵抗力更强。另外，物种多样性也很重要。和糖槭相比，红枫的生存适应力更强，而且也能产生可采的汁液。此外，在地面上留下更多的有机物也有裨益，因为枯叶枯枝能增加土壤的营养，使树木更健康地生长。

保持健康和多样化的森林不仅可以帮助枫树抵御气候变化，还可以为更广义的环境健康作出贡献。森林不仅是碳汇池，还为野生动物，尤其是候鸟提供了丰富的栖息地。保护生物学家、“奥杜邦鸟类友好枫树认证”的创立者史蒂夫·哈根布施说：“这是糖的未来。”

另外，充沛的制糖业劳动力和不断进化的产业传统也会对行业未来产生积极影响。在职业体验日，拎着水桶的小队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解决真空管线不工作的问题。在重新插拔管子后，小组成员意识到，他们使用的第一批连接器阻塞了液流。

毕业于林登研究所的蒂根·德斯罗切斯叫道：“我们用错了管子！”他兴奋地和他人交流这种连接器的工作原理。他说：“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与此同时，佛蒙特州青年“枫树大使”诺亚·加涅轻松地走过测试站。他来自一个采糖工的家庭，在他祖父创建的制糖棚里工作。他们的经营既注重传统，又对未来有着清晰的判断。

加涅谈到祖父时说：“他喜欢这一切。他喜欢学习新技术，还有流程方面的东西。”他一边帮助其他学生在枫树知识考试中填写答题卡，一边补充道：“你和这里的人聊聊天，就能学到新东西。学海无涯嘛。”加涅计划去纽约学习农业技术，期待着有一天回来管理这里的片片枫林。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