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可言说
作者: 章铜胜眼前有景道不得。“道不得”三字,就是说不清说不明说不好,大概就是不可言说的意思吧。很多时候,我们的一些遇见,也是不可言说的。
去年年末,开始晨起跑步。坚持了两个月,一直绕着城中的湖跑,每天五公里,出一身汗,回去冲个澡,换身干爽衣服,感觉非常舒服。如此,就坚持了下来。可惜的是,早上时间匆忙,不能去远一些的地方跑步。今年元旦休息,第一次去长江边的绿道,做好准备后,开始我的江边晨跑。江边有微风,冷意泠泠。江水落到了堤下很低的地方,浩荡而又洁白,江面上偶有船只经过。绿道边的柳树,垂挂一树金黄的柳叶。落羽杉的叶子砖红,或半青绿半砖红,静默矗立如树塔。草地黄了,铺上了厚厚一层白霜。入冬以后,还没有见过这样厚的霜。我迎着寒冷跑出去,跑进江面升起的冷白水汽里,跑进草地上的霜白里。一路上,我在想着,该用怎样的语言或文字表述此刻的感受呢?直到我跑回起点,走回家,我也没有找到那些自己认为合适的词语或是句子。可是我知道,只要有时间,自己还会去江边晨跑,在坚实的步伐里,去感受那种不可言说的氛围和体验,独特而又迷人。
冬月末,去了一趟江心洲上。洲在江中,四周江水环绕。洲上岁月娴静,一直是我喜欢的环境。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洲上了,这次在洲上住了两夜。去时,坐轮渡过江,只需几分钟时间。登上江堤,看堤下的地里,油菜和冬小麦一片片地绿着。翻耕过的空地,在阳光下一片灰白。村庄周围的杨树,叶子早已落尽。不远处,藏在树间的村庄和人家,隐约可见。我选择了从地间的小路进村。田野间的风轻微,地边的枯草在风中,偶尔会轻微地摇动几下,地里不见有人在劳作。除了偶有风声吹过,田野是寂静的。
近村情更怯。我家乡的村庄在城市的郊区,已经在十多年前消失了。对于洲上这个稍微熟悉一点的村庄,我一直把它当成是自己喜欢的另一座村庄。冬天的村庄,随处可见一些枯草,在路边、荒地旁、荒弃的土墙上、无人居住的院落里。村庄安静,树叶从树上落下,掉在地上的声音轻微。风吹动路上落叶,有沙沙的刮擦地面的声音。村中做豆腐的人家,有人在忙碌着。院中一角,用尼龙网围出一块地方,里面待着数十只鸡,它们咯咯地叫,各自觅食,或引吭长鸣。从豆腐人家院门前经过时,我们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人,也没有惊动围在网中的鸡。我们只是路过彼此,互不相扰。在村庄里,再往前走,经过十几户人家,没有看见有人在家,路上很安静。记忆里,村庄的喧闹,仿佛不太真实。此时,我能说些什么呢。维特根斯坦说:“对不可言说之物保持沉默。”沉默,是另一种方式的不可言说。
(编辑 兔咪/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