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工作的未来》

作者:钟和晏

(文 / 钟和晏)

观看《工作的未来》0

观看《工作的未来》1

建筑从哪里结束?舞台从哪里开始?在德国汉诺威举行的2000年世博会将于10月底结束,对那些参观了世博会主题公园中名为《工作的未来》会馆的观众来说,会变得很难区分它们各自的范围。《工作的未来》是一位建筑师和一位舞蹈编导别出心裁的合作成果,他们以此作为一种新的交流方式的起点,并表达出对工作的未来、人类的未来的思考。

人是宇宙的中心

一般说来,主题公园是一种将生活方方面面加以抽象化、类型化的努力。对建筑师让·努弗(Jean Nouvrel)来说,“工作的未来”这样的主题首先应该是一个剧场的形式,而这个剧场又是椭圆形的,如同古罗马竞技场一般。沿着10米高的椭圆形剧场四周,努弗用脚手架搭建了40多个彼此分隔的小舞台,它们或平行或垂直地并置交错却又相对独立,总共120多名舞蹈演员在这40多个小舞台上同时表演着今天和明天的工作,每个舞台分别呈现工作的已经存在或将来可能的一种形式。这里,传统戏剧的线性结构消失了,不同场次的所有的表演都同时进行。在巨大的圆形剧场空间中,无所谓前无所谓后,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和一般的形式相反,剧场中心部分本是整个空间的聚焦点,这空间恰恰由进入剧场的观众所占据。整整一天,表演都在不间断地持续,观众愿意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愿意看什么就看什么,每个人都可以只将目光投向他感兴趣的表演上,没有任何固定的观察点会限制他的视野。这样,是观众决定戏的长度,选择自己的演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出戏。

努弗的舞台装置无疑具象征意味。在他看来,巨大的椭圆形首先是宇宙空间,而圆形建筑物又让人联想起万神殿的主题。工作的世界是就像一个永恒运动的宇宙,不断地从各个方向包围观众。这世界并非仅仅是工作的机械化身,既不是机器也不是电脑占据着主要位置,而是一个

个男人和女人,一个个有血有肉的舞蹈者,以及他们所有的恐惧、焦虑和希望。有意思的是,整个舞台的界限是由人界定而不是固定不变,舞蹈者站立的地方就是剧场空间的界限所在。当然,这个永恒运动的工作宇宙的中心是观众,也还是人本身。对努弗和他的合作者舞蹈编导费德里克·弗莱芒(Frderic Flamand)来说,只有人是宇宙世界的中心。他们认为,在未来,是人来决定一切可能性的界限在哪里;而独立于具体形式的工作,在未来将继续决定人的生存方式以及和其他人的共存。

被连接的孤独个体

《工作的未来》不是费德里克(弗莱芒第一次和建筑师的合作,他还曾和两位纽约建筑师一起创作了名为《移动的目标》的装置。这件作品也是一种简单的舞蹈表演,但在空间装置上依靠新的图像技术手段设置了真实性的第二层面:录制演员的表演并同时在舞台屏幕上放映出来,但画面经过略微变形的处理,观众可以同时看到真实的表演和它被媒介化了的影像。弗莱芒经常在作品中将表演和装置、舞蹈和建筑融合在一起,表现真正的现实和媒体化现实之间的区别。当观众的目光不断地在现实和它的视觉图像之间移动时,事件的合法景象不再是惟一。《工作的未来》的舞台装置中,弗莱芒又一次运用电子影像等手段来丰富舞台的视角效果,从而拓展整个演出的主题。

当观众进入会馆,登上楼梯然后又沿着长长的剧场外墙向下走时,对表演内容已经有了模糊的印象,因为他已经看到演员的身影和动作如皮影戏一样,影影绰绰地投射在外墙上。一旦进入真正的剧场,出现在眼前的不仅是同时表演的40多个舞台,其中不少场景中还同时呈现舞者的真实表演和他们的屏幕影像。比如其中有个《网络的舞蹈》,五个演员和六个电视屏幕,舞者处在同一小空间中,但他们只和机器一起跳舞,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接触。然而,每个人被另一个人用摄像机拍摄下来,然后出现在其中一个屏幕上并被拼贴在一起。事实上,这种同时性和分离性并置的拼贴主题成了《工作的未来》舞台设计的主旨所在。剧场里的40多个场景都有它的表演内容和方向,在位居中心的观众视野中,总有几个场景会不可避免地同时出现,被相互比较并且形成一种自发的关系。然而,这些单间又是彼此独立的,同一舞台上的演员经常是互相隔离的,甚至演员和观众间也是有一堵墙把他们隔开。对两位作者来说,拼贴已成为今天的人们观察及存在方式的基本原则,世界不再是完整统一的了。

在2000年的今天,没有人能对科技的发展,对电子传媒、国际互联网的发展无动于衷。越来越多的技术媒体、书籍、杂志、电影、电视、录像和国际互联网,组成一个巨大的拼贴。“被连接的孤独个体”也许是同时性和分离性主题的另一种形象表述。人们被机器、互联网和卫星联接在一起,互相交流,相互影响,工作时紧密合作,却总是被隔绝的孤独个体。

一个人的未来

未来总让人浮想联翩,既有科技万能的美好世界,也有如奥威尔的《1984》或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刻划的异常阴郁黯淡的未来,所有的希望和无望都和科技的发展有关。对于《工作的未来》,努弗和弗莱芒的态度却模糊又暧昧,既不乐观也不悲观,不想预测一个晦暗的未来,也不想以一个诱人的工作新世界来欺骗观众,他们只是让观众自己面对自己的未来。

任何一位进入剧场的观众,站在圆形剧场的中间,被包围在各种工作的舞台表演之间,看着其他人在工作,他不可能没有联想,他不会不感到压力。他的工作在将来能继续存在下去吗?他还有谋生的能力和希望吗?他应该尝试新的工作形式吗?努弗和弗莱芒对这些问题并不比观众

知道得更清楚,他们仅仅提出问题,仅仅提供一种现场的状态。不是具体地描绘未来,努弗和弗莱芒展示的表演实际上是对时代的各种可能性和无法预料的频繁变化的思考。面对舞者的圆圈,观众需要自己决定将他的眼光置于何处。当万花筒般的工作世界向他展示着数不胜数的侧面

时,只能由他在现时复杂工作世界中看到最有前途、最有希望的一侧。观众只有独自一人来设想自己的未来。一切都在他自己的手中。

观看《工作的未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