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熊猫与另一个主角

作者:李鸿谷

(文 / 李鸿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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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到今,无论中外,有多少关于动物的童话、传说与故事,你想一想,这其中有关于熊猫的吗?”张以庆问。

张以庆是湖北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他要拍一部关于熊猫的电视纪录片。他拍的并不是自然保护区里的熊猫,而是武汉杂技团的那只熊猫。

拍了9个多月,今年5月底,张以庆剪出了一部50分钟的纪录片。这段时间,施瓦辛格到中国,那位弱智乐队指挥胡一舟(即“舟舟”)正大出风头。胡一舟是张以庆上一部电视纪录片《舟舟的故事》里的主角。一部纪录片能把一位弱智人拍的大红大紫也算奇迹,但张以庆没有沾上太多的光。对于张而言,现在更需要面对的是熊猫。

武汉杂技团的那只熊猫,会表演诸如投篮、坐在三轮车上等拟人化的动作,凭此来赢得掌声。但杂技团不景气,它现在基本上无事可做。

熊猫住在一间大房子里的铁笼子里,和它同住一房、24小时不分离的是驯养师白玉陵。就在这一单纯的空间里,张以庆整整拍了9个多月。和他一道的摄影师、录音师都抱怨说被他这种单调的拍摄逼疯了。除了单调,张以庆还有强行的规定按时作息——按熊猫的时间作息。

1800分钟的素材带,放了几个月才下定决心剪出来,最后剪出来看,整个片子还是蛮完整的。

这是一部没有任何解说词,只在极其必要的地方出现一点字幕的纪录片。熊猫住的那间大房间里的一台电视机,成了与熊猫同等重要的另一个“主角”。1999年一年,克林顿绯闻、北约轰炸南联盟、澳门回归,还有千禧年……种种充斥电视的“重大新闻”全盘进入纪录片的镜头,喧哗、剧烈、霸道。电视在作为时间刻度存在的同时,形成与熊猫一种有趣也有意味的对峙。

这种对峙,按张以庆的说法,是拍纪录片“更需要想象力”的结果。

除了发情时,熊猫发出几声特别的叫声外,安静的熊猫与吵闹的电视作为静与动极端的两极,覆盖了可供想象的所有对立的两极——动物/人、个体/群体、隔绝/开放、沉寂/狂欢……

除了电视,纪录片里活动的只有驯养师白玉陵与熊猫。

令人惊叹的是,张以庆拍到了驯养师 与熊猫相互温暖相互安慰的镜头。隔着铁 笼,站立的熊猫与笼外的白玉陵相互抱拥着,白喃喃而语,“这回我们来真的……”张以庆事后回忆说,这时候熊猫的眼睛特别光彩,但是从片子上看,如果不非常留意很难发现。很难判断是否因为白玉陵意识到了拍摄者的存在,在观者看来她们还没有到达高潮,白就变了态度,“你看你的那双眼睛哟,红的……”白对熊猫嗔道。接下来,白要摆脱熊猫的抱拥,但这并不容易,她的头发在熊猫硕大的前掌里。

据说,白玉陵与熊猫的这种抱拥是经常的,正常的解释:这样能释放熊猫的紧张。和熊猫和白玉陵一道厮混了9个月的张以庆很感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白玉陵,这只熊猫会怎样。它早已经没有自我生存能力了。

纪录片还传递了另外一些信息。白玉 陵除了熊猫,很难说还有自己的“社会关系”。白9岁进入杂技团,当熊猫进了杂技 团,她就一直与它为伴,已经14年了。还 有一点令人意外的地方是,已年逾中年的白玉陵是中国和意大利混血儿。她吃热干面不加芝麻酱而加蕃茄酱。

熊猫是孤独的,人呢?熊猫与它的驯养师对此疑问达成了一种互证。

张以庆剪完片子后,就携片去了深圳,据说那里有几个专家等着想看他的片子。后来知道这些所谓专家只不过是电视研究者、电视台导演与纪录片爱好者,很显然他们面对张以庆,更主要的兴趣在于纪录片背后的“秘闻”。

张以庆要说的“秘闻”是艰辛。艰辛来自于一切都准备就绪,却接到驯养师白玉陵的电话,说拒绝拍摄。并且不止一次。在拍摄过程中,白经常要拒绝继续,她指责张以庆们“太自私了”。这9个月的拍摄,不完全是单调,而是提心吊胆,害怕拍不完。

“是啊,我们确实有些自私,孤独的人确实不喜欢别人打扰。”张以庆对此深觉歉疚。除了歉疚,张以庆还有相当的感动,为白玉陵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