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101)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杜比 王星 应明 圆弧)
爱情故事
文 杜比 图 刘威
有这样一个手机广告,一个男人随便说到女友的名字“安妮”,他那个具有“语音拨号”功能的手机就接通了安妮,男人接着絮絮叨叨地说话,安妮在那边听着。
据说,这个广告有另一个版本,讲的是一家公司,公司里的职员和领导不太和洽,有一天,公司职员随便说到“傻×”一词,那一边领导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非常喜欢这后一个版本,非常不喜欢前一个“爱情版本”,因为它涉及到了爱情中的争执、猜疑、原谅等烦心事。
最近,这个手机又推出了新版本的广告,描述一对狗男女如何在游泳池边相互勾搭,这样的爱情好玩一点儿。对大多数的爱情故事而言,男女主角的相识是最有魅力的情节,15秒的广告也好,几十万字的小说也好,都避免不了这个俗套。而接下去要讲他们怎么谈恋爱,那可费劲了,因为谈恋爱说的都是些最最无聊的话。
日本电影《情书》比较好,男主角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出场时已经死去,他年幼时暗恋女同学藤井树,但始终没有表白,这样的故事好。
好的爱情故事应该让人觉得爱情是个美好的东西,坏的爱情故事会让人萌发出家为僧的念头,觉得爱情不胜其烦。这方面的例子嘛,你可以去看看最近播出的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
我年轻时读琼瑶的小说,像什么《彩霞满天》、《心有千千结》呀,都能萌发谈恋爱的冲动,如今回头再看,就觉得索然无味。因为他们谈恋爱谈得太多了,谈得太肉麻了。
曾经有这样一道测验题,测验你在男女关系上的智商,问你和一个成熟女人约会去看电影,你选择哪一种类型的影片,是恐怖片、侦探片还是言情片。你选择看言情片则说明你智商较高,选择别的影片则表明你还不太懂得怎么和女人打交道。
我一直弄不明白这道测验题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我渐渐觉得一对夫妇应该多看看爱情电影和小说,这样可以促进家庭团结。因为有许多故事会让你庆幸,你终于可以不用谈恋爱了。
灰姑娘
王星
迪斯尼公司出的大型动画片几乎每一部都有自己的世嘉游戏。这些游戏的玩法其实大同小异,都和“超级玛里奥”差不多:蹦蹦跳跳地拣点东西。拣的东西会随人物的不同有所改变。当过魔法师的米老鼠可以拣纸牌,傻乎乎的古非就只能拣点气球。我不清楚迪斯尼的灰姑娘有没有这种游戏。如果有的话,灰姑娘拣的肯定应该是水晶鞋,最后再用水晶鞋打倒她的继母、姐姐通关。
据说“灰姑娘”是童话中最重要的母题之一。一个原本无人知晓的女孩突然被一个既有钱又有权,长得也还说得过去的男人看上,两个人还终成眷属,这听起来的确让人羡慕。不管结局如何,查尔斯与戴安娜的婚事曾是本世纪最出名的灰姑娘童话。但无论是在童话还是在现实里,灰姑娘的事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奇迹:倘若灰姑娘的继母、姐姐没被邀请参加舞会,假如戴安娜没有贵族出身,她们也许永远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王子。就这一点而言,灰姑娘在游戏中需要拣的倒并不是水晶鞋,而是各种名片、请柬、邀请函。
另一方面,“灰姑娘”一词如今也未必意味着“幸福”。我认识这样一个女孩,那天与她相处了很久的一个男孩突然很认真地问她是否知道《灰姑娘》这首歌。当时那个女孩对郑钧一无所知,于是想当然地很幸福地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宿。后来她才知道那首《灰姑娘》的歌词实际是:“我总在伤你的心,我总是很残忍。我让你别当真,因为我不敢相信。”
我自己最近一次听这首歌竟然是在一次电视选美节目里。郑钧唱得还是老样子,但歌曲的伴舞着实让我开了眼界。先上场的是八九个戴着墨镜扮酷的大男人。每个人都上身穿短袖透明T恤,下身皮裤,怀里抱着一把木吉他扭来扭去。随后从郑钧背后晃出了一列身穿银色短舞裙的“灰姑娘”。她们穿没穿水晶鞋看不清楚,她们的大腿倒很显眼,很像是在夜总会表演而不是参加皇家舞会。
至于那个女孩,我不知道她是已经成了童话中的灰姑娘还是仍然活在歌里。其实童话的结局也未必美好。有一种版本的《灰姑娘后传》是这样的:王子慢慢厌烦了灰姑娘,把她冷落在后宫。寂寞的灰姑娘后来与自己的一个侍卫产生了感情。有一天那个侍卫终于对灰姑娘说:“今天午夜南瓜马车还会出现,我接你去我们的天堂。”灰姑娘答应了。晚上南瓜马车真的又出现了。灰姑娘与侍卫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以后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来到了荒郊野外。这时侍卫拔出了剑,说:“对不起,我必须杀死您,然后自杀。我别无选择。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王子的安排。”
告诉我这故事的人还补充说,这个后传其实反映了民间对戴安娜之死的解释。如果是这样,我就更感到迷惑:查尔斯与卡米拉现在演的又是故事里的哪一段?难道最终还是要回到《灰姑娘》那首歌里所说的:“我曾经忍耐,我如此等待。也许在等你到来。也许在等你到来。”
雕像
应明
与国内许多地方一样,我所在的城市也留有不少中山先生的足迹。因此,颇有一些以先生名字命名的街道、公园和学校。前些时候大兴市容建设,又提出要在市中心立一个先生的雕像。尽管实际上在城郊已经有了一座闻名遐尔的雕像了,但再立一个似乎也并不算多,于是大家差不多众口一词地拥护这个提议。
但接下来问题就变得出乎意料的复杂起来。一家当地小报,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发动了一场关于雕像问题的讨论。第一个题目是,雕像究竟该是半身坐像还是全身站像,像主该是着名扬天下的中山装呢还是西装革履戴铜盆帽执文明棍?即便提供的选择不多,众人也没有想象力丰富得提出什么更惊人的造型,但就是这样,争论也够热火朝天的了。最后是一帮专家出来说了话,从历史背景到美学理念到雕塑原则论述了先生为何该取站姿着西服拿手杖。大家无不信服。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因为拟议中立像的地点是一个十字路口的街心,这就不可避免地使雕像有一个朝向问题。先生究竟应该面向何方引来了更加激烈的争论。有人觉得当然应该朝东,每天早晨迎来日出;有入主张必须面南,先不说坐北朝南是传统的桌面上的首席,这十字路口南边的马路也宽阔平直,是入城的主要通道;也有人认为不妨朝西,因为西面的道路恰有一个下坡,孙先生站在高处就着地势能看得更远;更有人坚持与其朝南不如面北,原因是东南面几十米开外就有一间公厕。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让人迷惑得无从定夺。而且在雕像的朝向问题上也似乎用不着历史、美学或雕塑的理论,专家在平息这场争论中也不怎么管用。后来,可能还是一位领导出来说了话:雕像应该朝东。才算一锤定音。
领导的指示很快就得到了落实,孙先生的雕像可以每天迎来日出了。可惜甚至到了看起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的此时,这行政命令仍远没有让认为雕像不应该面东的人认同。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是领导改了主意呢或者干脆是换了领导,反正每天上下班经过这个十字路口的人们有一天惊奇地发现;一夜之间孙先生向左转,由面东而变成朝北了。这以后,关于雕像的议论渐渐烟消云散了。先生会不会还在一夜之间向右转、向左转甚或向后转似乎也没有什么人关心了。
(本栏编辑:苗炜)
按原则做事
文 圆弧 图 陈曦
我一直都试图把“做事要有原则”作为自己的一项原则来遵守,在我的道德规范中,这本该是和诚实、勇敢一样重要的。令人灰心的是,我一直都没做好。
比如说,我勉强算是个喜欢读书的人,因为我爱看中国字。当我意识到所谓的“读图时代”来临的时候,我是真正的痛心疾首,继而如临大敌,然后就在我能够施加影响的范围内,不遗余力地抨击这种阅读形式的简单粗暴。再然后,我从书店买了《画说资本论》,看了两个晚上,又买回若干本朱德庸的漫画,还拿到办公室,用我的《醋溜族》换回了对面坐的小王的《双响炮》——我忘了,我本是想在这轰轰烈烈的读图时代,努力捍卫自己自由想象和沉思的权利的。
等我发现我读文的乐趣已被不疼不痒地阉割掉了的时候,我只有掩卷长叹:“我怎么就违背了自己读书的原则呢?”而这时,我连《涩女郎》也看完了,还看到了萧峰、杨过、令狐冲等诸位大侠变成了眼睛里冒出小星星的卡通人。
单位楼下有一个做家常菜的饭店,手艺绝对一般,服务绝对不好,我每天中午12点准时坐到这家饭店用餐的唯一理由就是它近,真是近,一下写字楼就是了。我觉得我应该依照我吃饭的原则——对嘴巴和胃负责,依照我选择饭店的原则——绝不姑息纵容那些不思进取、有恃无恐的饭店,而应该多走十几分钟的路,去别的饭店吃饭。可我简直无法替自己分辩,在我无数次地这么想了之后,我还在吃着楼下那位心不在焉的大厨炒出来的不咸即淡的木须肉。
再比如说,我一直打心眼里愿意做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平日里,我也发自内心地尊重那些动物,我知道大家都活得不容易,它们更不容易,都快活不下去了。鉴于我自小嗜肉,而我现在除了家畜、家禽的肉,其他一概不吃,也算不错了。可是,我住的这个城市冬天太冷了,所以——我不得不买皮衣。每次穿皮衣的时候,我都是咬牙切齿的,我认认真真地反省自己,我痛恨自己不够结实,不够抗冻。一想到我的原则是被断送在这么一点小小的私欲上,我难受得不愿再想这件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