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否真的来临

（文 / 吴小东 赵敏）

1900年，世界上有四分之三的人口隶属外来殖民者的统治，英国、法国、比利时、荷兰、葡萄牙等国在全球建立了它们的殖民体系，这些殖民地子民的生命和希望，曾全都掌握于伦敦、巴黎和布鲁塞尔等代表欧洲霸权的权力中心的统治者手中。

1999年12月20日，亚洲的最后一块殖民地——澳门，将由葡萄牙交还中国，葡萄牙副总理苏格拉底在葡萄牙对澳门的统治临近尾声的时候说：“我们可以抱着履行了责任的心情安然面对未来。”

实际上，正是这个欧洲边缘的资源匮乏的小国最早建立了血腥的殖民统治，并且在所有的殖民帝国中对海外领地坚持得最久。所幸的是，在它结束的时候并不像在它建立的时候那样充满了血腥和暴力。

本世纪第一个25年，欧洲大陆的帝国就纷纷解体，20世纪下半叶，全球殖民大国分崩离析。两次世界大战摧毁了在本世纪初看起来还坚不可摧的世界秩序。殖民帝国虽不复存在，但其遗患无穷，迄今世界地区与地区、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绝大部分源于殖民主义种下的祸根。

全球经济作为一种新的世界力量代之而起。经济力量代替了王朝的、军事的或者是政治的力量。全球化挤掉了各式各样的帝国主义。军事的帝国被经济的帝国覆盖和取代，它们是未来的大国。

遗憾的是，殖民帝国崩溃之后，实际上并没有哪个原来殖民地的民族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殖民帝国繁荣时期用武力保证的稳定掩盖了它们不停扩张、征服和奴役造成的矛盾。那些获得解放的民族在历尽千辛万苦向殖民统治者争取到独立自由之后，现在却面临着另一种更难解决的问题：免于饥饿、贫困和压迫的自由。

尽管和平和繁荣似乎还很遥远，但自由的获得从来都不会不付出代价。正如意大利史学家瓦利安尼所说那样：“我们这个世纪，证实了所谓正义、公理、平等等种种理想的胜利，不过是短暂的昙花一现。但在同时，只要我们有办法将自由继续留存，还是可以从头再来。不必灰心，甚至在最绝望的情况下也不要丧志。”

以欧洲为中心向世界扩张的殖民浪潮，在绵延了数个世纪之后终于成为历史陈迹。然而，殖民时代的遗产却仍然是今天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们、尤其是欠发达国家的人们不得不啃咬的一枚苦果。

当欧洲殖民者用血与火征服那些遥远的土地时，他们不仅掠夺物质资源，而且切断了生活在那里的居民的文化传统，从而极大地摧毁了他们的精神资源。在殖民时代，以西方近代的生产方式和价值观念改造世界其他地区人民的生活模式被认为是文明的“进步和传播”。所以，当殖民地的人们奋起争取自由权利时，他们也只能使用西方文化中的思想武器，比如独立、平等、自由。更要命的是，他们发现本民族的生存方式已被编织进一张硕大的网络，控制这张网络并且制定游戏规则的发号施令者，依然是那些表面上已经撤离了他们土地的人们。

20世纪是旧日的殖民帝国土崩瓦解的世纪，也是殖民时代遗产发酵膨胀的世纪。有形的殖民帝国大厦是在殖民地人民争取独立和自由的过程中轰然倒塌的，无形的殖民时代遗产却仍在扩大全球不同国家和地区之间经济、文化、社会发展上的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