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98)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阿敏 布丁 米小满 劳乐)

生活在“现在”

文 阿敏 图 陈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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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百年庆典”这类东西大多发明于19世纪末,因为资产阶级的一些重要货色熬到年头儿了——美国建国100周年、法国大革命100周年,不知道那时候他们是怎么庆祝的,如今,全人类都将迈入新世纪了,又100多年过去了。

数字这玩艺儿有诱惑力,记得1991年,就有人跳出来说,能活过1991年真不容易,因为它前两位数字和后两位数字是对称的,上一回出现这年景是1881年了,所以百多年后又赶上一个可不容易,不仅如此,活过1991年还能活过2000年的人更了不起,2002年也是对称的,真是生逢盛世呀,一辈子碰上两个对称的年头,千载难逢。这不是扯淡吗?

不过,能活过2000年的人没准儿真是幸运的,因为有各式的庆典各式的说法让我们觉得活着有劲——我们已过了本世纪最后一个情人节,本世纪最后一个中秋节,还将迎来所谓“千禧龙年”——发明这四个字的人真是天才,公元纪年跟我们的农历根本是两码事儿,这样一结合,“千禧龙年”显得那么有讲究。

有专家说了,本世纪最后一年根本不是1999年,而是2000年,人们已经急不可耐了,专家的话没谁响应,大不了明年再过一次“本世纪最后的情人节”,2001年再过新世纪头一个××节,瞎折腾呗。英国人类学家雷蒙德·弗思说20世纪的思想观念“由一个原本相当富于理性与科学精神的观点,转变成一个非理性、也比较不科学的心态”,给这句话做注脚的没准儿就是人类迎接新世纪的狂欢。

新世纪总得发生点儿什么吧?一觉醒来就迎接了新的1000年,太不严肃。所以,“千年虫”是个好东西,得让人忙活一阵子,到时候再发作,再忙活一阵子,银行存款全变了,有往大了变的有往小了变的,飞机在天上飞,不下来,多好玩。

这样太累的话,咱们就回顾历史,捣腾一下咱们都是怎么过的。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说:“过去的一切,或者说那个将一个人的当代经验与前代人经验承传相连的社会机制,如今已经完全毁灭不存。这种与过去割裂断绝的现象,可以说是20世纪末期最大也最怪异的特色之一。许许多多身处世纪末的青年男女,他们的成长背景,似乎是一种永远的现在,与这个时代的众人的共同过去缺乏任何有机的联系。”他说,历史学家的地位在这时就显得特别重要。

果真如此吗?我们对历史学家、对历史都浑然不知浑然不觉。

年夜凶铃

文 布丁

什么东西都禁不住渲染,《午夜凶铃》这部电影讲的是,有一盘录像带,看过的人纷纷暴死,没有一个能活过一个星期,据说,日本销售《午夜凶铃》的影碟,旁边就搭着销售那盘能吓死人的录像带,这是一种营销手段。

《女巫布莱尔》也采用了类似的营销手段,这个电影讲的是3个学生去探访一个神秘的小镇,结果失踪了,这部电影就是他们拍下的素材。宣传人员拿着3个失踪学生的资料去酒吧大肆渲染,实际上那3个学生都是电影的主创人员。

据说,《午夜凶铃》吓死过人,它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一位女士看这部电影时酣然入梦,由此可见,可怕不可怕要由你决定。不过,这部电影的贡献之一是把电视机和录像带当作了营造恐怖气氛的道具,你那部闪着雪花的电视机里没准儿就会窜出个女鬼来呢!

生活中有什么东西不含有恐怖的意味呢?浴缸?浴缸中一滴滴的血。淋浴?喷头中的水流忽然停止。镜子?镜子里猛然闪现出一张陌生的脸。整个卫生间里似乎只有马桶还透着股亲切劲儿,好,以后的恐怖片要围绕马桶做文章。

你床头有布娃娃、陶瓷娃娃吗?好,你不妨去看看《鬼娃新娘》这套恐怖片,看完之后,你也许会把屋里的娃娃全收起来,他们之中的某一个有神灵附体。

我的一个朋友住着一套两居室,一天夜里,忽听得另一间屋里传来轻微的、奇怪的声响,每隔两分钟就发作一阵儿,他壮了半天胆子,拎起一把菜刀冲到那间屋里,打开灯仔细观察,发现自己的寻呼机调到了振动挡放在玻璃茶几上。说起来好笑,但是,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要是哪一天你的寻呼机能说话了,夜里忽然叫你两声是不是够刺激?

恐怖无处不在。《女巫布莱尔》的成功告诉我们,要是你哪里忽然有了个了不起的意念,拿起一台“Sony微8”去拍就是了,你不用什么技术,不要求太多资金,只要做足了气氛,让人一进厨房就想起人肉大餐,一进卧室就觉得衣柜里有具尸体,一看见窗户就流汗,一听见电话响就心跳加快——恐怖无处不在,也许正因为我们已无所畏惧。

面包

米小满

我奶奶已经去世10年了。有一天,我大娘来我们家聊闲天。说起奶奶,大家都说了些她老人家生前的种种好处,我大娘听着听着一撇嘴,讲了以下这么件事儿,以之为反证。

一天,差不多20年前的一天,我大娘的两个孩子小红和小天中午下了学手拉手来到奶奶家。正是午饭时间,小姐俩还饿着肚子。我奶奶正在里屋和我老姑对着半小碟腌萝卜和两碗昨天剩的二米饭(少量大米混着大量的小米),刚要拿筷子。我奶奶一见小红和小天来了,正赶上饭点儿,心下认定是我大娘有意策划的,于是冷淡地说:“回家吃吧,没饭了……”还没等小红小天哭出声,我老姑在旁边眼珠一转,把小红小天拉到饭桌边,拽着奶奶出了屋。

可是,等小红和小天心满意足地扒拉完二米饭拌萝卜,出里屋看见我奶奶和老姑,他俩忍不住又要哭了——我奶和老姑正在吃面包,并且是最后一口。

结果是我二娘“看不过眼”,下楼给小红小天合买了一个面包。

这毁了我奶奶一生功名的面包,我当时虽然只有5岁,但还是有一些印象的。那是我们楼后第二食品厂的产品,焦黄的皮儿,白胖白胖的,精粉的1毛6,普通粉的1毛3,外加二两粮票。依当时面包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我也很难保证没有类似小红小天的过激行为。

一说起面包,就不能不提我妹妹一个小学同桌的爸。这同桌名叫李腾,个子不高,出奇地小抠,吃冰棍从来舍不得咬,总是一口接一口地嘬,频率极快,生怕掉一滴,吃完的棍插在杯里泡水渴,他可不把这杯水当普通水喝——他喝得出是牛奶的还是绿豆的。

就是这么会过日子的李腾有个爸,奢侈得很。有一天出门办事,中午赶不及回家,买了面包和汽水,坐在马路沿上,权当午餐。结果给李腾妈妈知道了,李腾妈妈于是指责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吃面包喝汽水,是大富翁吗,你?”

另外,关于面包我妹妹小时候也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儿。那一天我们家搬家,一早妹妹就上学了,等到中午,她兴冲冲地回家,一推门就嚷嚷,“妈,给我钱!”我妈很奇怪,心想:小妹不是那样没事瞎要钱的孩子啊,怎么理直气壮也不提原因。妹妹也很奇怪:妈妈为啥愣着啊——今天搬家,没工夫做饭,不买面包吃什么。

结果呢,结果是妈妈早就准备了午饭,妹妹白白兴奋了一个上午,落下笑柄。妹妹那一年6岁,今年她已22岁了。

(本栏编辑:苗炜)

酷爱卖票

文 劳乐 图 陈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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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看过一部有关公共汽车售票员的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当时让我感动了半天:剧中的男售票员在一次喝多了之后感慨:“你知道吗?我从小酷爱卖票!”

这句话之所以对我影响大是因为我本人就从小酷爱卖票。那时我曾经把废纸裁成车票大小,然后像售票员一样用橡皮筋把它们的根部捆牢,有时我甚至会不辞辛劳地在上面画出车票的样子。不过我从来做不到像真正售票员那样潇洒地一把把票撕下,因为做这样一张票对我来说并不容易。

其实,这样描述我对售票工作的热爱未免有点夸张,因为我还对其他类似的不起眼工作产生过同样的热情。举例来说,我曾渴望尝试每天在麦当劳里喊上百声“欢迎光临”的感觉,或者是骑着一辆带有“曼可顿”标记的三轮车,像分发救济粮一样给各家商店送面包。更多的令我向往的职业是一些懒散的工作。有一次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家烤鸭店招聘看门人,每天工资一块五毛钱,这条消息让我兴奋了好长时间。另有一次我在一条即将竣工的大街上看到一个工人在马路中间看守井盖,他那种坐在车流之中悠然自得的神情也让我羡慕。更让我羡慕的是我家附近酒吧里负责清洁卫生间的老头,他在大部分时间里都闲坐在那里静观各色男女出出入人。

当年卢梭最出名的业绩之一就是他从事过至少13种不同的职业。这其中包括:雕刻匠、男仆、神学院学生、乐师、公务员、农夫、私人教师、出纳员、乐谱抄写员、作家以及私人秘书。我没有那么勤快。更多情况下我想象的是:假如我能一辈子坐在马路中间看看风景、顺便看看并盖,那也不失为我在这个喧嚣的时代完成的一件杰作。

说到这里再回想起来却有些无聊。当你兜里有上百元钱时,你走在大街上永远不会像个纯粹的流浪汉;当你有另外的职业与地位保障时,偶尔种一两棵树没人会把你当作真正的园林工人。同样,如果某一天我真的坐在那里看井盖,那肯定是因为我确信自己晚上可以睡在星级饭店的标准间里。我们的身后都系着一条安全缆,事实是没有什么人声会把我们唤醒、让我们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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