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9年,生态旅游年
作者:王珲正在兴建的超市、娱乐中心均在林地内 (唐锡阳 摄)
在蒙古新村搭建的所谓民族村大门及电线杆(贾玥摄)
1999年7月25日,第三届大学生绿色营的成员们从北京西站整队出发。在去往乌鲁木齐的60多小时的行程中,成员们随机向乘客发放了120份调查,“你知道生态旅游吗?”“生态旅游的含意是什么?”问卷的结果不出意料:尽管1999年被冠名为“生态旅游年”,国人对它却不甚了了。
国际上将生态学概念引入旅游只是近10年的事情。区别于传统旅游消费自然的做法,生态旅游强调人在自然中,关注和研究环境的问题,并且非消耗性地利用野生生物和自然资源。但是生态旅游是好是坏,学术界仍存争议,中国却迫不及待地打出了这张时髦的牌。由国家旅游局,环保总局、国家林业局、中国科学院共同倡导的’99生态环境游活动,遍地开花!
如果人们对什么是生态旅游都不了解,它的客源群体又是否存在?不加限制地使用“生态旅游”的概念将对中国的环境造成何种影响?环保人士对此深为关注。第三届大学生绿色营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验证这些问题。8月3日,大学生们抵达目的地——哈纳斯国家一级自然保护区。
1984年被列为保护区的哈纳斯,近几年才开始了它的旅游业,旅游人数从1995年的两三万人激增到1998年的6万多人,它带给当地的旅游创收,1998年达到1050万元,是1995年的21倍。15年前,一位联合国官员曾形容此地为“世界上最后一块未被现代文明开发的净土”。这句富含深意的话如今被当地政府很好地利用起来,他们更得意的宣传是,“亚洲唯一的瑞士风光”、“这里的空气可以罐装出口,向全世界出售”……
曾于1984、1993年先后两次到过哈纳斯的国家林业局办公室的沈孝辉说:“哈纳斯湖是个美得可以让人落泪的地方,它被破坏得也足以让人落泪。”沈孝辉告诉记者,哈纳斯自然保护区拥有交界于中国、蒙古、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四国的友谊峰,植物区系属于西伯利亚,在以荒漠、戈壁为主的新疆地区显得十分美丽。以放牧为生的图瓦族几百年来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他们只拾枯枝当柴,保留了完整的原始状态。“现在的地球已是人工化的地球,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破坏的地方很少,但人工化的东西不会让人震撼,只有大自然才有这种力量!可惜大量的人工化的东西正在侵入哈纳斯。”
1999年的严重情况远胜以往。布尔津旅游服务公司推出了大量“生态旅游”特色项目:科山狩猎、哈河漂流、冰川考察、潜湖探险、攀冰滑雪,湖河垂钓……他们组织首次挑战大河谷行动,目标直指严禁游人进入的核心区——友谊峰;首届世纪生态旅游节,让99对新人举行世纪婚礼……
大学生们看到,“国家自然保护区”的大门被砍倒在地,区内的图瓦族正在被强行迁出——他们的村落原址上将要建更多的旅游设施,保护站巡逻用的快艇变成了收费游艇,十几艘游艇在翡翠色的湖面上向纵深挺进。建在科学试验区(即保护区的边缘地区)的58家酒店、216间木屋、88座蒙古包,夹杂着越来越多的红屋顶欧陆洋楼、钢筋结构的商场、汽运站、大型餐厅。旅游带来的各种污染赶跑了的鸟兽。据说,80年代初的哈纳斯能见到成群的马鹿和狍子,而90年代末这里能看见的只是麻鹰、老鼠、乌鸦、野鸭了。
绿色营的大学生们分4个课题组用了20天的时间完成了一份21页的调查报告,报告中对“生态旅游年”的忧虑直接用另外5个字表达出来——生态破坏年。报告主笔郑治告诉记者,生态旅游必须依赖于严格的管理计划,在开展之前,要有影响和效益的评价,否则对环境的负效应不可避免。“哈纳斯搞旅游的和来旅游的,都不知道什么是生态旅游,他们把搞好环卫工作与生态旅游等同起来,完全不考虑哈纳斯的旅游环境容量。哈纳斯位于高纬度、高海拔区,每年只有几个月可以进入,如果不加控制地吸引游人,它的植被将很难恢复。”郑治说。
这一切国家林业局也无能为力。沈孝辉告诉记者说:“造成破坏的直接原因是违反了《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法律规定自然保护区只能由保护站来管理,当地政府不得随意插手,但现在布尔津县拿哈纳斯的旅游业当作振兴当地经济的龙头,而保护站财力、编制都受限于当地政府。新疆有很多政府部门到哈纳斯盖度假村,这种争利益的多头管理势必造成多头破坏。”他指出,保护服从于旅游,使得目前许多保护区情况都很危急。
据悉,国家林业局正向中央政府提议,把自然保护区列作公益事业,进行资金上的专项投入,用以加强保护区的管理。令人担忧的是,人们是否等待得起。国家旅游局用政策指令性的手段发布了一句“生态旅游年”的广告词,它对千疮百孔的中国环境的杀伤力要靠多少资金才能弥补回来,答案是未知的。幽默的只有为中国“生态旅游”煽风点火者,他们说,据考证,我国生态旅游始于舜,盛于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