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影》到《曙光中见真实》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武夫 刘芳)

本期上榜的5部新作,从表中的简介即可看出,多不是什么有分量的作品。唯有《阴影》一书,对我们了解白宫的决策或许能有些参考。

《阴影》的作者是鲍勃·伍德沃德,这个名字我们可能记不清了,其实正是当年揭露“水门事件”的《华盛顿邮报》两名记者之一(另一名是他的同事卡尔·伯恩斯坦)。这位以擅长调查为特色的记者,由于25年前那次曝光而一夜成名,如今已是《华盛顿邮报》的助理管理总编。

我们以前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及,华盛顿作为美国首都,不但是政治活动的中心,而且是政客及记者冲突的焦点。经过“水门事件”之后,记者开始占据上风。如此说来,鲍勃·伍德沃德倒也称得起是个里程碑式的新闻记者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美国的总统们个个如履薄冰,他们不得不时时顾及新闻界的舆论作用。尽管美国的新闻从业人员首先是美国人:从小接受美国教育,也就滋长了美国式的优越感和偏见,从业后又为美国利益奔走呼号,甚至闭目塞听,不顾客观事实;但从这一“最高利益”出发,对政府的决策及执行加以监督,终归有其积极的因素。我们应充分利用这种有限度的“客观”。

事实上,在尼克松因惧怕遭到弹劾下台后,他的5位继位者也都有辫子可抓:杰罗德·福特有包庇尼克松之嫌,吉米·卡特有伯特·朗斯事件,伦纳德·里根有伊朗决策之争,乔治·布什有伊朗门事件,还有最近轰动一时的比尔·克林顿与莫尼卡·莱文斯基的绯闻。虽然出于种种权衡,这些危机都以不同方式化解了,但该书所用的副标题《五位总统及水门遗风》(Five Presidents and the legacy of Watergate)还是一针见血的。

关于白宫政治的题材,作者已经写有多部作品:《总统的全班人马》(All the President's Men)、《兄弟伙》(The Brethren)、《幕》(Veil)、《指挥官们》(The Commanders)和《日程》(The Agenda)等等,大多颇受欢迎。

读者所以喜爱他的作品,首先是他逢事必经大量调查,因而言之凿凿。他所依据的,或是公开的事实,或是权威人士的证词(虽然有些人不肯披露姓名,并因此而使他招致批评,但细心的读者自能辨出提证者的身分,所以还是相信他的),甚至对总统本人的采访(卡特和福特同意接受采访,布什则拒绝了,里根的脑软化已日趋严重,恐怕难得采访出什么)。当然,由于作者的倾向性,对当事人经常颇为不屑,而对于支持自己观点的人则常有溢美之词。

本书最引人注目之处当然还是克林顿的丑闻,这件已成过去的旧闻,我们不会太感兴趣。但作者的某些精辟见解还是令人赞赏的——这正是他的作品受欢迎的另一个原因。如他指出,在就是否弹劾克林顿一事进行国会辩论的前一天,总统宣布轰炸伊拉克无非是转移目标的小伎俩。(倒霉的终归是伊拉克人民!)设若如此的“司马昭之心”当真揭得“读者尽知”的话,也确实够“食肉者”们“喝一盅”的了。

作者对“水门事件”之后的丑闻文化试图作出如下解释:“我从不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再看到一次对一位总统的弹劾调查,更不消说一次实际的弹劾和参院审讯了。我认为,尼克松的继任者们要认清丑闻的价值,并从水门事件中汲取两则基本教训。第一,如果有值得商榷的做法,无论是什么事实,都应该尽早尽全地摆出来。第二,不应允外界质询,无论他们是检察官、国会议员还是新闻记者,以免加剧长期的怀疑和战争状态。”这一观点却遭到评家的非议:毕竟一些有争议的决策问题属于政治机密,怎能都拿出来公之于众呢?再者,有些涉及政治家的隐私,难道就不该保护吗?何况,一味挑剔官员对攻击者的态度,而攻击者的人品和动机就不应予以考虑吗?总之,新闻记者们应该承认:他们本人在丑闻游戏中是参加者而不是旁观者。如此让这些自诩为“无冕之王”的记者们清醒一些,让他们收敛一点无端的优越感,恐怕也是必要的。

今年7月21日是厄内斯特·海明威的百年诞辰。为此,美国及时出版了两部作品:一是迈克尔·雷诺兹(Michael Reynolds)的《海明威:最后的岁月》(Hemingway:The Final Years),另一部是新整理出版的他的遗作《曙光中见真实》(True at First Light)。

前一部是海明威长篇传记的最后一卷,记述的是从1953年秋天开始的这位作家的最后几年的生活。那一年,他偕同他的第四位也是最后一位妻子玛丽·威尔什到肯尼亚,一直在帐篷中住到翌年3月。玛丽是他1944年在伦敦一家餐馆中结识的,当时他还没有和玛莎·盖尔霍恩离婚,却已与新交堕入爱河。他俩于1946年成婚后,即到处旅游;而过分饮酒和头脑崩溃则达到高潮。他们在东非的那段生活几乎是20年前他那部《乞力马扎罗之雪》的翻版。进入50年代之后,各种迹象都表明,这位大作家的健康(主要是当年头部受伤所致)已每况愈下,他的朋友(包括前妻)纷纷预言他已不治,果然到1961年他终因不堪忍受痛苦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曙光中见真实》的遗稿原有800多页,经作家的一个儿子帕特里克·海明威整理,编辑成了319页的成品。作品从1954年写起,内容也是最后一次非洲之行的狩猎生活,与上述传记有许多相辅相成的情节。

夏尔·朱利叶的低声诉说

(刘芳)

法国作家夏尔·朱利叶写作25年,除了诗歌、个人经历和文学评论,没写过一部虚构作品。今年7月出版的《秋天的等待》是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

集子里三个短篇充满乡野气和质朴感。《新观察家》书评称作者是“唯一一个知道怎样给母牛挤奶和接生的作家”。小说里有个30多岁的单身汉看到小牛不是先把头从母亲体内挤出来,迅速拿起木棍轻击母牛催她立起,然后将涂了油的手臂探入母牛体内,抓住小牛蹄,把小牛腿一支一支拽了出来。年轻男人的汗与母牛的血融会在长达3页的接生描写中,读来简洁、真实。

夏尔·朱利叶称这部小说集为他文学创作的新生。他刻画了三个不同职业的男人,一个想当作家,一个是医生,另一个是企业老板,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对心爱的女人爱得无以复加,他们都活得不自在,不相信自己能使人幸福,他们的童年都很不幸,都有一个不爱儿子的父亲。作家用格利高里素歌式的笔调写作,作品的天真绝无伪装,感人肺腑。羞涩、专注、充满激情,夏尔·朱利叶的风格就是他本人。他对《新观察家》坦言自己写作的艰难,此次构思小说是他“疗理伤病”的结束,是又一个漫长而痛苦劳作的开始。这一回他刻画了三个自我封闭型的男人,他们超乎寻常地爱自己的女人,以至对此毫不自知,也因此倍感孤独。其实这也可能就是夏尔·朱利叶与文学的关系。这么多年以后,他终于认识到:“要有内心自我的平和,因为人们爱别人,通常就是为了爱自己。” 水门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