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93)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劳乐 赵小帅 布丁 刀锋)
机器人和龙
文/图 劳乐
我小时候喜欢上的第一个机器人不是变形金刚,而是美国电影《地球停转之日》中一个长得完全和人一样的机器人。它的主人曾在临死前向它下达过一道指令:“Klaatu barada nikto”。看过那电影的人都知道这短短一句话中包含着多少内容:那个机器人要把主人带回飞船,驾驶飞船降落在指定地点,然后让主人复活。从那时起我一直把“Klaatu……”当作一条保佑我走运的咒语。
这样做也许是我当时相信总会有一个天使般的机器人来帮助我。至少那时在科幻小说中看到的都是这样。阿西莫夫曾经在《我,机器人》中为机器人定下三条著名的行为准则:1.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2.不得伤害人类。3.在不违背前两条的前提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包括阿西莫夫在内的很多人还相信这三条准则会指导未来机器人的设计制造,但事实并不这么简单。如今大多数普通人理解的机器人只是一些会端茶送水的家用电器或是电子宠物。例如会吠叫打滚的电子狗AIBO,会撒娇放屁的FURBY以及据称会打扫房间的CYE等等。和这些机器人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它们的“教育价值”远胜于“实用价值”。很难说这些100%讨人欢心但100%没用的机器人有能力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另一些机器人却看起来越来越比人聪明。比如曾使11%的测试者认为它是真人的聊天机器人ALBERT或是更著名的“深蓝”。现在越来越多的科幻小说的主题是关于某个大型机器人或是电脑如何控制了全球网络乃至整个人类。照此来看,如今机器人犯罪再不必像阿西莫夫时代时那样有所避讳,它们完全可以从自己内部更改那三条准则。
当然,既聪明又仗义的机器人不是没有。火山探测机器人“但丁”系列就很不错。前不久我看了一部名叫《龙心》的电影。电影中有一批发誓遵守“古道”的骑士,而他们的“古道”也就是“锄强扶弱”、“言出必行”等等。当时的普通人相信龙族是邪恶的,但有条龙告诉骑士,龙族正是“古道”的捍卫者。龙族鼎盛之时人类还处于幼年,龙族的首领因此命令它的子孙起誓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帮助人类。龙族的首领死后化作了繁星,龙族从此有了自己的天堂,但只有遵守“古道”的龙才能进入。有趣的是,电影中的这条龙正是电脑合成的,它的诞生还标志了电脑特技在电影中应用的一个里程碑。在一则电脑笑话中曾有人问:“被删除的程序究竟到哪里去了?”回答是:“好的比特上天堂,坏的比特下地狱。”这听起来很像龙的命运。这也许也是“但丁”系列的命运。
接下茬儿
赵小帅
上学时我是个喜欢“接下茬儿”的学生,有一次数学考试,老师发下试卷,对大家说:“用什么笔都行!”那时候学生有的使铅笔,有的使圆珠笔,有的使钢笔,而考试一般规定必须用某一种笔答卷,我听了老师的话,很快地反问了一句:“粉笔行吗?”老师勃然大怒,半个小时没发给我试卷,我就呆坐着,虽然那次考试我比别人少半小时的答卷时间,但我还是得了满分。这说明我逻辑思维的能力很强,老师的话有漏洞,用什么笔都行?电笔行吗?毛笔?
后来我总是“接下茬儿”,老师就批评我是“哗众取宠”,但“接下茬儿”真是一个考验你反应能力及聪明程度的好办法,我至今仍不放过“接下茬儿”的机会并注意聆听别人的妙语。
前不久北京喜力露天音乐会,一个外国乐队问观众:“How to speak beautiful in chinese?”下面有人回答:“漂亮”,有人回答:“美丽”,有一粗壮男声大喊:“牛×!”我听了特别兴奋,因为他在当时找到了最符合气氛的两个字。
有些接下茬儿并不如此短小,而是按逻辑衍生出另一番话来。上大学时,老师在讲台上告诉我们,索绪尔说过,笔就是我们的阳具,下面一个同学飞快地接住:“写作就是手淫!”
有一次,几个朋友在外喝酒,聊起了一位畅销书作家,其中一个说,该作家写的书一本不如一本,却偏偏要强调自己很是喜欢做学问,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又不愿意被人看作是“电视学者”,这不是装孙子吗?另一个朋友听了,正色道:“他可不是装孙子,他是真孙子。”
我发现喝酒是“接下茬儿”最适宜的场合,一个个思维跳跃、敏捷。有一次喝酒,在场的甲、乙二位,甲婚姻不幸,经常和老婆闹别扭,乙尚未婚配,经常有热心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可他一个也瞧不上,嫌人家不够漂亮。我和他们两个喝酒聊天感慨万千,甲忽然长叹一声,道:“我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还是托尔斯泰说得对,幸福的家庭大体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乙迅速回应:“是呀,美丽的女人都差不多,丑女人却有各自的丑样儿。”
关于海明威,你还记得什么?
布丁
有一套丛书,大概叫“世界上成就辉煌的残疾人”,其中两本我印象深刻,分别是贝多芬和梵高的传略,贝多芬耳聋,归入残疾人之列说得过去,梵高自残身体,割下了一个耳朵,说是残疾人牵强了些。
对残疾人我不怀任何偏见,我只是怀疑这套丛书编辑者是何用心。最近,我看到这套书多了一本海明威的传略,不禁添上一丝忧虑——我的记忆力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想不起海明威有何残疾?海明威晚年得了不少病,开枪自杀,但算不上残疾。他患阳痿?那是《太阳照常升起》中的男主人公,不能虚构与真实混为一谈,何况阳痿不算是残疾。海明威先后有4任老婆,他有什么残疾?
前一段时间正赶上海明威诞辰100周年纪念,我就问周围的朋友,谁知道海明威有何残疾。没有人知道,在大家的心目中,海明威是个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作家。
有评论说,海明威是作家中的头一个偶像,我认为这个评价比把他说成是“有成就的残疾人”恰当得多。
关于海明威,我还记得什么呢?记得《白象似的群山》,那种冰冷的叙述方式真是“酷”。还有《乞力马扎罗山的雪》,不过脑子里全是电影画面,格利高里·派克对非洲黑人说:“我们文明人不像你们,用牛去换女人,不喜欢了再把牛换回来,我们是用感情。”
海明威不喜欢格利高里·派克演的这部电影,好像说过这不是乞力马扎罗山的雪,这是贝弗利山的雪,谁知道呢?如今我记忆中的海明威也充满了好莱坞味道,像《流动的圣节》,那是写巴黎的随笔,我记住的是浪漫与奢华;《正午之死》,那是讲西班牙斗牛士的故事,我记住的是惊险刺激与游戏;《非洲的青山》,那是非洲狩猎,我记住的是异域风情与生命的绚烂。
还有呢?海明威曾和一个女人过夜,第二天早上醒来,那女人看见海明威满身的伤疤,说你真丑。由此可见,男人除了头脑健硕、气质不凡之外还是要护理好自己的皮肤。真正能数着他的伤疤,听他讲述西班牙内战的女人很少,尽管许多女人会说她们喜欢海明威。
满身的伤疤并不能将他归入残疾人之列,海明威患有抑郁症是“辉煌成就”丛书编辑者的理由,照此逻辑,你想要编辑一套“成就辉煌的健全人”丛书,我保证你找不到一个合格的人选。
三轮车与卫星电话
刀锋
从小,我就一直幻想有朝一日能过上那种四处漂泊的浪漫生活,可总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刺激让我实现自己的梦想。
有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说有一对退了休的老年夫妇,把一辆三轮车改造得适合做饭和睡觉,老两口就这么着开始了他们四海云游的生活。这两位老人在生活中表现出来的智慧和勇气让我十分佩服,因为我总觉得老年人的生命会比较脆弱,而在一个事前没有确定终点的长途旅行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两位老人能够平静地接受自己不可重复的生命在未知的时间和地点结束,从容豁达的风范简直就像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
几年前,我曾经有机会一个人去了很多城市,我总是喜欢在凌晨到达,看着一个城市从沉睡中醒来,渐渐的有了活力,我的情绪也很受感染,觉得很振奋,可是好景不长,到了下午尤其是黄昏的时候,街上满是匆匆忙忙要回家的人,我却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心情总是很糟糕。每到这种时候,我就逃难似的赶快离开了。于是,我知道自己不具备那种漂泊生活所必须的心理素质。
其实,有恐惧感的不仅仅是我,意大利那位著名的女探险家卡拉·佩罗蒂在开始探险生涯的第一个晚上,一个人睡在帐篷里的时候,恐惧的感觉可能和我差不多,她说,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一个晚上”,她还差点儿为此放弃了以后整个的探险生涯。不过,自从卫星电话成了卡拉·佩罗蒂所谓的孤身探险中离不开的东西以后,这个现代化的玩意儿帮着她以比较好的心情把探险的生活继续下去。
能够带着卫星电话、高科技行囊和大批后勤支援人员去漂泊的人并不多。我有一个哥们儿,10年前从北大退学到全国各地流浪。他的流浪生活挺苦,在林场砍过木头,当过家庭教师,扛过麻袋,砍过甘蔗,甚至还在南方的某个大城市里和一群盲流一起拣过垃圾。不过,当他后来向我讲述这段经历中很多不寻常的美好感受时,我还是禁不住为之怦然心动。好玩儿的是,听说他最近又回到北大读研究生了。
看起来,除了像卡拉·佩罗蒂那样有大公司赞助的职业探险家之外,一般人的漂泊生活,就像中国明朝一位有名的文人形容的那样:是一种听上去绝美而实际上苦不堪言的境地。用一句现在流行的俗话来说,就是:看上去挺美,实际上谁知道呢?
卡拉·佩罗蒂带着她的卫星电话继续在世界各地探险,那两位和一辆三轮车相依为命的老人不知走到了哪里。对于我来说,等哪一天攒够了钱,兴许会去一趟黄河源头或者是西藏,当然,我也不会庸俗到跟随一家旅行社一起去的地步。
(本栏编辑:苗炜) 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