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战争： 给战争一次机会？

（文 / 杨效）

4月26日，一男子在贝尔格莱德市郊的萨瓦河上划船渡河。他身后的大桥早已被北约炸毁，而在两天前，这座已经倒塌的大桥再度遭到了北约的轰炸（法新社）  

你只需知道的……

——被媒体过滤之后的科索沃战争

3月25日北约开始轰炸南斯拉夫之后，南斯拉夫总统米洛舍维奇对大部分西方媒体记者发出了驱逐令，大量关于战斗的消息通过Internet站点、电子邮件和网上讨论小组不断传出。科索沃冲突成为Internet上的第一场战争。

北约的网站平常无人问津，轰炸开始后却遭到了贝尔格莱德黑客的侵袭，计算机系统充斥了电子邮件和查询，人们难以进入。同时，一群黑客以宏硬集团的名义侵袭世界阿尔巴尼亚公司站点，用通往一个被禁的贝尔格莱德电台的链路取代了该站点的信息。

最厉害的方面还在于Internet能够改变消息的传播，传统中控制新闻的政府和新闻机构失灵了。很多塞尔维亚站点涌现出来，不断传送南通社的报道。塞尔维亚新闻部的Internet站点把西方军队称为“北约罪犯”；阿族的站点也发起了新闻攻击，把塞尔维亚人称为“恐怖分子”。

当然还有传统媒体。法国《世界报》4月4日报道了一个塞族女大学生的诉说：“两天前，CNN播出了聚集在乡村和树林中的阿族难民的情况。那是一种雪天的景象，可我们这里已经是春天了，已经没有雪了，即使在山间也没有雪了。他们说普里什蒂纳的一座体育场已经被改造成了一所集中营，这种说法真是荒唐。一些塞族记者去了那里，发现这个体育场空空如也，这里不存在什么集中营。

“至于美国CNN收集的难民们谈的情况则令我们惊讶到了极点。奇怪的是，所有被采访者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说什么这些采访都是随机在街上或在汽车里进行的。但我可以向你们证实的是，在这个国家里，能讲英语的人并不很多。特别是在科索沃，学过英语的人很少。”

在中国，观众也能通过Internet在第一时间里看到最新战况。

人们喜欢Internet时代也许相矛盾的信息，因为它未经过滤。西方的主流媒体发布了关于科索沃冲突的大部分新闻，在它们的渠道中，战争是被过滤了的。

《纽约时报》上刊文：“应该给战争一次机会”

在第一颗导弹在南斯拉夫爆炸前一个小时，美国电视观众听到了一个太明显的口误：“下面接入我们五角大楼的发言人——对不起，是我们五角大楼的通信员……”事实上观众很难分清电视公司与五角大楼中间的差别。

很快，观众们看到了美国飞机从意大利、英格兰起飞的镜头，同时一个名叫理查德·尼尔的退休海军将军——现任CNN军事分析家，对观众解释什么是“压制”、“出发”、“附带损伤”等等。于是美国观众在看够了莱文斯基的故事之后，终于能够看到政府把自己纳的税用在正道上——军队的小伙子们正用它去解救被“独裁者”米洛舍维奇压榨的阿族平民。专家们在介绍B-2轰炸机、F-117A战斗机以及“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的时候，神情不仅狂热，简直是一种崇拜。

对美国的电视观众来说，北约的军事力量是令人眩晕的，它有催眠的作用。这样的场面有过几次了，越战记者迈克尔·赫尔就曾回忆起当时的美军力量说：“我们的机器无所不能，就是无法停下来。”

有趣的是北约轰炸开始的第一个星期，美国《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雷德曼撰文说：“让我们看看12个星期的‘外科手术’会有什么结果，应该给战争一次机会。”

最好的报道就是夸奖“我们那些棒小伙儿”，最不能问的问题是北约打这场战争的目的

一般来说，西方主流媒体标榜自己是“独立”并且“有批判性”，就像4月6日在美国公共电视频道“News Hour With Jim Lehrer”节目上记者特伦斯·史密斯所说，“五角大楼与媒体之间通常是一种对手关系”，这是一个标准的自画像。但是随着轰炸的继续，媒体连篇累牍塞给观众的却是“大空战”、“打击南斯拉夫”、“间接伤害”等等。

在轰炸的第一个星期，总部设在美国的“保护新闻记者委员会”发布了1998年度报告，报告中说“连续4年，土耳其关押的记者数居世界第一”，共有27名土耳其记者在监狱里度过1999年元旦。报告中说：“他们大部分是政府14年来与土耳其东南部库尔德人冲突的受害者。”按照美国的说法，地球上很多政府在人权问题上都还存在问题，南斯拉夫也许是其中的一个。但是其中一部分政府是美国的盟友，例如土耳其。

英国的《金融时报》报道：无论是美国还是南斯拉夫政府，对战事中的平民伤亡都不予关心。北约的观众看不到他们的飞机屠杀塞族人；塞族控制的电视台也注意在电视上尽量不出现血腥的镜头，免得给已经高度敏感的民众以过度刺激。“西方传媒严重扭曲了战争的事实，无论它是有意无意的，都为北约提供了强力的帮助。”该报评论道。

“无论对于政府还是媒体，轰炸都陷入了泥潭。”《金融时报》接着说，“按照CNN的说法，轰炸是为了把米洛舍维奇拉回谈判桌。但是在北约提出的停火条约中，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与英国外交大臣库克已经明确指出其中的条件不容讨论——事实上，谈判没有桌子。”

英国国防大臣乔治·罗伯逊宣称，所有空袭目标都是经他和托尼·布莱尔批准的。美国人一定会发现这很可笑，谁曾在北约轰炸扎斯踏瓦汽车厂之前向乔治·罗伯逊提过异议吗？有人曾告诫说该厂有1万名职工。美国人驾驶装配着贫铀导弹的A-10“疣猪”式飞机飞越科索沃上空，这种导弹曾经在伊拉克南部使用过，使那里的儿童白血病的发病率与广岛一样高。这是某种形式的核战争，但是英国广播公司称这种轰炸是“天使之音”。

8年前，以美国为首对伊拉克的空袭结束之后，一些报纸的社论称赞说“有幸没有造成重大伤亡”。事后，人们知道有25万人在战争或战争之后死去，包括美英要保护的库尔德人和什叶派穆斯林。现在在科索沃受到惊吓和被炸死的正是克林顿和布莱尔所说他们要保护的人们。

真正的新闻是美国人计划用他们摧毁越南和伊拉克的方式对付塞尔维亚，“射火鸡比赛”即将开始。前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副主席、塞尔维亚人迪米特里维奇教授说：“北约的空袭一夜之间摧毁了一批批勇敢勤劳的人们10年来艰辛劳动的成果。科索沃问题仍将得不到解决，塞尔维亚的民主制今后多年前途未卜。”

轰炸的第二个星期，伦敦的一家独立媒体发表了菲利普·哈蒙德对英国媒体的分析文章：“主要的消息都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讨论范围之内，政治家们的做法就像那个塞尔维亚的独裁者——取消一切不同声音。”哈蒙德写道，“媒体可以责备为什么北约不早些干涉，为什么打击如此不利，为什么不派遣地面部队。报道轰炸将使北约陷入泥潭，以及轰炸造成的平民伤亡就是允许之外的事情了。最好的报道就是夸奖‘我们那些棒小伙儿’，最不能问的问题是北约打这场战争的目的。”

1968年3月中旬，当越战还得到公众以及媒体支持的时候，马丁·路德·金在加利福尼亚的一次演讲中说：“在这个场合，懦弱者会问‘它安全吗？’自私者会问‘它有利吗？’空虚者问‘它好玩吗？’但是有道德的人会问‘那是正确的吗？’”

金指出：“扔向越南的炸弹落到了平民的家里，它毁灭了人们的希望，也毁灭了建立一个体面的美国形象的机会。”但是《华盛顿邮报》的编辑说金“贬低了他自己的事业，贬低了他的国家和他的人民”。《纽约时报》的编辑撰文称越南问题中人种是“截然不同”和“无法堪比”的，金的做法是“对双方的伤害”。

媒体用人种问题来解释北约轰炸南斯拉夫也许有道理，但是它解释不了为什么媒体对待阿族与塞族的不同态度。金的错误在于过早说出了真相，现在对于报道科索沃的真相也为时过早。

“你只需知道的”原则

新闻固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新闻的看门人。

一份数百万美国人都能看见的印刷品广告中说：“NBC（全国广播公司）晚间新闻，周一到周五、汤姆·布罗卡主持，你要知道的一切。”广告中的意图很明确：通过半个小时的节目，观众了解世界发生的一切。包括NBC等少数的几家媒体决定了美国人每天看什么新闻。三年前微软公司与NBC合作开辟网上新闻频道MSNBC时，汤姆·布罗卡说：我们不能让上网的一代迷失在网络中。

“我们生活在一个肮脏、危险的世界。”1988年《华盛顿邮报》的发行人凯瑟琳·格拉姆在弗吉尼亚的兰利对中央情报局的官员发表演讲说，“有一些事情普通公众不需要知道、也不能知道。我相信当政府知道合法地保守自己的秘密，媒体也知道公布哪些它已经掌握的内容的时候，民主将繁荣起来。”

1999年1月7日，《纽约时报》的头版报道说：“美国政府官员承认在伊拉克武器核查的联合国小组中有美国情报人员。”而这正是1998年美国政府和主流媒体极力否认的一点，基于伊拉克政府不肯与核查小组合作的理由，美、英两国才在去年12月轰炸了伊拉克。

现实中北约轰炸科索沃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但是残酷空袭中血淋淋的事实被刻意隐瞒了。就像哈姆雷特所说：丹麦王国里一定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不一样的是现在的西方媒体帝国内部发生的事情更像一场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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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南联盟俘虏的美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