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饼，中国佐料

（文 / 舒可文）

达里奥·福  

林肯名言：“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 and for the people，”如果用来夸达里奥·福的艺术原则和孟京辉导演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的中国版不算不合适。

达里奥·福是谁？他在去年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还曾引起意大利文坛不小的震动，因为他只是喜剧演出中的一个丑角，而诺贝尔奖之所以给他，也正是因为他“继承了中世纪丑角的精神”。这种精神让人联想到广场、嘈杂的人群和贫嘴的“歪批”现实的戏文。这个达里奥·福在欧洲实现了他的艺术理想——做人民的弄臣。他的代表作《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被搬上中国的舞台，差不多也有这种我们已陌生的遥远的戏剧精神。

这里有老式广场的民间趣味：一开场就有一段开场白，丑角告诉台下依然嘈杂的观众今天咱要演什么。一本正经地说着意大利文坛对达里奥·福的各种评价呢，就因为有人说他“只不过是个屁”，由这儿就来了一段说“屁”的数来宝。戏，这才开始。如果把这出戏原汁原料地搬过来，当然也会挺好看，但可想而知，那会太文学，是另一种感觉，不那么“人民”。

《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剧照  

这出中国版的意大利喜剧，虽然不是在广场上演，但仍然饱含古老戏剧的民众机智，并且是中国民众的机智和贫嘴。它与中国观众的文化背景、日常趣味一脉相连，这是改编者和导演的功劳。戏中故事是据发生在意大利的真人真事而写成，到了中国舞台上，导演让观众无时无刻不感到中国式的热闹。且看中间的一段美国梦，人们渴望着一个阔爸爸，渴望着深海鱼油、“伟哥”浇灌的甜蜜生活，活脱脱是我们对自己的嘲讽。再看我们忽地又被拉进了老舍的“茶馆”，几个演员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茶馆里的人物，连声调都酷似，只是这茶馆里的乞丐要的是“20里拉”，那仗义执言的四爷施舍给乞丐的是“两张比萨饼”，“蓝天野”说自个是正宗的西西里人。这类中西拼盘真的让观众笑翻了。还有，它嘲弄着美国崇拜时，唱的曲调是我们曾歌颂领袖的曲调。时过境迁的曲调突然出现在这番场景之中，别有异趣。这些都是只有中国观众才能产生共鸣的，也是创作者的用心所在。

小丑的旁白和吟唱，像是幕间词，时而激烈，时而清冷，令人回味深长。

尽管孟京辉借剧中疯子之口挤兑了一下那帮搞先锋戏剧的人，但在我们已经熟稔“大众文化”，而艺术又高高在上的时候，把个世界名著有血有肉地加入了那么多中国元素，演得生气勃勃、世俗生动，这还是显示了现代戏剧手段的睿智和勇气。 丑角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