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成为偶像的鸭子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李孟苏)
唐师曾与曼德拉
仍然在新华社做摄影记者,今年的唐师曾显然不是往年的唐师曾。
往年,唐师曾除了为新华社拍摄新闻照片,还在《世界博览》上开设专栏,撰写其在中东的传奇经历,也有媒体报道他“驾吉普车自西奈非法闯入加沙地带”。他参加了一些带有探险性质的活动:沿万里长城步行,上秦岭雪山拍摄野生大熊猫,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探险,在海湾战场和以色列采访……但这一切仅仅让他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今年春天,情况有了变化。先是各大、小报以各种字号向众人昭示“唐师曾得了白血病,医生疑为在海湾战场被辐射”,旁边配以他卧病的照片。接着,北京各大小书店(摊)摆上了他著的两本书《我钻进了金字塔》和《我从战场归来》。大小媒体开始炒作唐师曾的传奇,“弄得我跟雷锋同志似的”。唐师曾的绰号“唐老鸭”也被广而告之。
由于唐师曾“是新华社第一个装备移动通讯装置、不畏刀剑现场采访突发事件的记者”(《北大人》第三卷),所以尽管他干的只是一个新闻记者的份内工作,还是不妨碍国内媒体将他包装成一个好莱坞式的英雄,“不怕死”、“勇敢”的标签已贴满他的全身——不管唐师曾本人愿意不愿意。
去采访唐师曾的记者很多,他好像没多少兴趣回答那些有关出生入死的问题,只是高谈阔论他屡被捉弄、算计而后悟出的生活智慧,像那只著名的鸭子:
“什么叫不怕死?多可怕——死都不怕!我怕死,要不干嘛在家休病假,一天还要吃3顿药。去海湾战场,不是找死,而是因为生命短暂,想尽可能去追逐各种体验。所以我会穿防弹衣,戴头盔,尽量轻装,这才是珍惜生命的表现。一想到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就特别着急。
“什么叫勇敢?我不是个勇敢的人,也想不出‘勇敢’能有什么用。我想象中的勇敢应该是平时西服领带,不显山不露水,大楼要倒时趁人不注意把它扶一下,像‘超人’,不是写血书。
“我也怕吃苦。我有一个心愿,就是开辆吉普从长城到金字塔。有人赞助我罗马尼亚吉普和北京212,我没有要——太旧,性能不好。我不是去修行,不是到路上练修车,不是要磨炼意志——磨炼意志也不是这样磨炼。我要开最优秀的车,它才会让我觉得旅行是一种享受。我想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精力去体验沿途人们的生活,用文字和照片记录下来,回国办个展览,让中国人了解恒河、约旦河、尼罗河……同样有古老的文明。这符合我的职业道德。
“工作是谋生手段,但要对得起上司给予我的信任。职业道德是看得见的东西,当老师时我只对学生讲我看得见的道理,现在做记者就拍一切真实的东西。薄薄的一张纸我无法赋予它太多美学、伦理学上的涵义。
“我作为一个记者,永远在追逐名人、名事,人永远爱看名人、名事,记者的名字永远和名人、名事联系在一起,顺路也就出了名。
“刚生病时,问医生什么时候能把病治好。医生给了个意味深长的回答:不比现在坏就算治好了。那时真的感到害怕,又没能及时生个儿子,就抓紧时间写了两本回忆录。”
唐师曾现在家养病,除被媒体炒作的“白血病”,他那条受过伤的腿比健康的腿明显细很多。他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
唐师曾说过如何成为“头羊”:“这需要条件,一头脑灵活,二开车技术好。外出春游,单位出三四辆车,大家都会争着坐两个条件具备的那个人的车——一路上安全、开心、吃喝玩乐不用花钱,爱占小便宜的心理得到满足,久而久之,普通人就会成为头羊。”也许唐师曾就是这样的“头羊”。
唐师曾会毫不客气地打断你的谈话,驳斥你的观点,强迫你顺向他的思路。种种自负、张扬而又天真的表现(这也像那只鸭子),加之媒体的渲染,会招来多少非议?
除了每周去一次医院,唐师曾几乎不出门,他只能坐在窗前的木椅上看北京灰蒙蒙的天空。窗外没有金字塔,没有沙漠,没有“长腿美人”(唐在中东开的吉普车)……
病痛、名气、盈门宾客,一切都会散去。心里的寂寞呢?没有人愿意理会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英雄的寂寞。
唐师曾可能也会想起他在中东结识的记者朋友。那些战地记者更适合在战火中追逐生命价值,在和平环境中却失去了自我。唐老鸭恐怕也时常会“两听啤酒落肚,遥望无穷
远的泪眼便没了焦点”吧。
唐师曾作品:
右图:以色列占领下的巴勒斯坦
下图:以色列恋人热吻,手不离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