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58)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杜比 阿涛 赵牧 陈树)

热乎乎的地球

文 杜比 图 王焱

最近,看到美国《福布斯》杂志上的一篇文章,题目叫“喝鸡尾酒没选对时间的那帮家伙”,这题目好玩,所指何人呢?原来是说参加京都全球变暖会议的家伙。

对全球变暖问题,有些科学家是持一种不以为然的观点的,那篇文章的主角是胡佛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名叫穆尔。他说,全球变暖将改善美国人的健康,如果下个世纪温度升高4.5华氏度,那么美国的卫生保健费用将减少大约200亿美元。而且,人们也喜欢在温暖的地方工作。

我知道,《福布斯》杂志号称“资本家的利器”,他们可能愿意多多地发展,少少地节制。所以,他们的文章中可以说,农民和渔夫会适应气候变化,就像几千年来他们一直做的那样;海平面升高怕什么,修建堤坝就行了。

早几年,《福布斯》杂志还登过一篇文章,对同性恋会引发艾滋病提出质疑,这篇文章引来了示威游行。为什么要独树一帜呢?因为杂志老板福布斯就是个同性恋,时不时在杂志社里找男朋友。他要说同性恋不会引发艾滋病,我就信不过。

没过两天,又看到一篇美国人写的文章,题目叫《世界末日推迟了》。里面有句话—“好消息是:大部分坏消息都是错误的”。那篇文章的意思是全球变暖是一个在科学上没有取得共识的恐惧,早些年,人们怕全球变冷,怕人口爆炸,怕化学、核电、石棉、砍伐森林,实际上,那些可怕的预言没有实现。美国科学和健康委员会主席伊丽莎白·惠兰发表题为《事实与虚构》的报告说,谁要在电视上再用这样的预言吓唬你,你就把电视频道换掉。

遗憾的是,我正自己吓唬自己,刚买了本《寂静的春天》,结果就在《世界末日推迟了》一文中读到一句话:“甚至雷切尔·卡森在1962年出版的(寂静的春天》一书中把杀虫剂也描绘成是世界末日的危险”。我虽无从判断杀虫剂是否真那么可怕,但的确知道了1962年的书可能早了点儿,现代科技发展也许能让杀虫剂不那么危险。

大号的环保主义者和大号的学者喜欢用书和文章来评论地球,而我这样的小人物只能在他们的预言和文章中一惊一乍,至于说“地球变暖”的警告是否有必要,我的经验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每晚都有人打电话告诉要地震了,我就老穿戴整齐地睡觉,虽然哪晚上也没震,但我还是挺感谢那些向我预报地震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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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守贞操?

阿涛

在报上看到女大学生为贞操宣誓的消息,心中蓦然有种怪怪的味道。

我的疑问是:什么是贞操?为什么要守?守给谁?

据我所知,贞操观念形成于父系社会,那时女性被认为是男性的私有财产,因而女性的“初夜”理所当然地属于她的主人,如果被别的什么人享受了,那可是万万不行的,因为私有财产不容侵犯。

那么现代女性为什么要守贞操呢?因为有人惊呼今不如昔世风日下,现在正是礼崩乐坏的年代,而万恶淫为首,一切社会罪恶、道德沦丧都根源于性观念的过分开放。我不知道是否真的“万恶淫为首”,我也不相信什么“红颜祸水”,但我相信一个简单的道理:舆论的渲染容易造成人们认识世界的误差。因此我没有理由相信中国的性观念已经过分开放了,也没有理由相信婚前性行为有传说的那么严重。

我还相信一个简单的道理:大凡一些人声称要保护什么要振兴什么的时候,也就说明那些人快要保不住那“什么”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现代女性要为谁守贞操?

其一,为自己。有人是想将自己最珍贵的献给最爱的人,将最美好的感觉留给自己一生最幸福的日子,留下人生最难忘的回忆;有人对性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有人不想自己的情感受到伤害。我认为这样的女性实在是值得男性尊重和爱慕的。

其二,为未来的夫婿。

其三,为舆论为社会。有人如此热心地宣传鼓吹什么“贞操宣誓”,倘若是为了建立新的伦理道德,那我也要看看你的伦理道德究竟是什么再发言;倘若假借道德的名义,其实是从男权中心意识出发,以女性的贞操来维护男性的尊严、地位,满足男性自私下流的心理,给现代女性戴上精神枷锁,甚至将道德危机归罪于女性贞操的不保上,我以为未免虚伪假道学甚至居心险恶。我有如此怀疑的权利,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站出来宣扬保护男性的童贞。

我这样写文章绝对没有要宣扬性解放、号召大家放弃贞操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中国人向来喜欢挂羊头卖狗肉,一边给自己立贞节牌坊,一边暗地里男盗女娼。

我们有幸生活在一个开放的社会,你有保护贞操的权利,她有失去贞操的自山,你大可不必兴师动众搞什么运动搞什么推广。

大学生们向以天下为己任,这种热情最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更要命的是正中了别人的下怀,自己还拎不清还特得意。这也是他们单纯得可爱的一面。我也上过中国最好的大学,那时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之骄子自以为思想深刻,现在回想起来,时常汗颜不已。

大白话

赵牧

何谓大白话?

狗有狗窝,猪有猪圈。人而无居,“猪狗不如”。这就是大白话。

没房子住的人“猪狗不如”;房子多得只能空置,又该当何论?

80年代末期,冰心老人写过一篇谈“鬼屋”的文章,说有些高楼大厦盖好了,房子也分出去了,却长年黑灯瞎火没人住,她劝说那些“祖国的花朵”长大后千万别住滥用权力的父母为他们预备的“鬼屋”,冰心老人温柔敦厚、循循善诱,自有其道理。但长年深受无房居住之痛苦者,决不会有这份心情去教导那些特殊的“花朵”的,恐怕更想痛骂以权谋私者一句—猪狗不如。

很多年前,关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曾经有过一场论战。这场论战虽然激烈,却局限于很小的范围,且因非常学术化,不是从事哲学、社会学等研究的人很难明白论战在说什么。但若用上面的“大白话”表述,论战的内容就简单明了了,即:“只有人才能使人变成‘猪狗’;而把他人变成‘猪狗’的人,自己同时也会变成‘猪狗不如’的东西。”这比喻虽然不很严密,但大体上是不会错的。如此大白话自然好懂,也痛快!

大白话有优点,也有缺点,即带有强烈“情绪化”色彩,也就是缺乏“理性”。从操作的角度看,对解决实际问题并无帮助,还可能授人以柄甚至“吃官司”。所以学者会慎用这种大白话。

我喜欢大白话,主要原因是觉得国人用直白的语言来表达身心感受历来不是容易的事,并且认为这种大白话理应有一席之地。打个比方,有一汉子昏倒,医生不明原因,便验血,一看结果医生说了句:“低血糖!’‘所谓低血糖,就是指饥饿,这是对饥饿在血相上造成的后果的科学描述,人们对医生的理性解释不会奇怪。若饿汉醒来用大白话说自己“饿昏了”,你会觉得很自然。但如果饿汉说他倒地的原因是“低血糖”,反而会令人怀疑饿汉是否神经出了毛病。

面对具体问题的反应,是情绪化还是理性十足,这与一个人的地位、教养、职业诸多因素有关,还与现实处境有关。

可惜,由于生活中遇到的实际问题比较复杂。人们往往会不自觉地排斥与自己不同的反应方式。比如有些理性十足的人可能很讨厌“猪狗不如”这类“非理性”的语言,而多少年住在潮湿阴暗肮脏拥挤的破烂房子里的人,则可能对冰心老人心平气和地谈“鬼屋”大皱眉头。

事实上,如果没有“猪狗不如”一类痛切的表达,“房改势在必行”这类理性的说法又从何谈起?不允许人们痛快表达身心感受,又从何知道有哪些重大现实的社会问题亟待解决?

(本栏编辑:苗炜)

舍得死人

陈树

看电视剧《水浒传》,最不乐意的地方就是它浓缩了原著,害得我看不出大刀关胜、急先锋索超、镇三山黄信等人是如何上得梁山。桃花山、蜈蚣岭也被略去,难免有些遗憾。

戏不够丰富,并不定就不出彩儿。比如解珍、解宝兄弟,在电视里没几句台词,一出场就跟着顾大嫂等人上了梁山,等到最后,卢俊义率一彪人马在乌龙岭转悠,忽然派这哥俩儿道攀崖探路,攀了没两分钟,就被方腊部下发现,活活地摔了下来。这摔下悬崖的戏极出色,怎么看怎么是两个大活人坠下来几十米,解珍、解宝兄弟就这么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电视剧保留这哥俩儿的形象,就为了要摔死他们。

这种手法叫“舍得死人”,当年,朋友向我介绍温瑞安的小说《杀楚》,第一句话就是“这小说舍得死人”,他的意思是温瑞安的武侠小说更有血腥味。

后来我有机会看到温瑞安的杂文集,文集名叫《水性杨花》,里面有篇文章讲吴宇森的电影《英雄本色》,那感觉竟远比琼瑶小说还浪漫。温瑞安小说中有把杀人利刃,名叫“挽留”,意思是要把美丽的人头挽留下来。

电视剧《水浒传》中死得最美的还不是解珍、解宝,而是浪里白条张顺在涌金门被乱箭射死。据调查,观众看《水浒传》,对片尾曲《好汉歌》和武打场面最满意,这真体现了《水浒》的神髓:暴力。

这种暴力到电视剧最后几集已经演化为血腥,电视剧导演说,《水浒传》的武戏要比《三国演义》精彩,在我看,大场面的武戏也未必精彩到哪儿去,比如宋江的队伍,看起来仍是一百多人在跑龙套,但阵亡的场面够精彩,尸体挨着尸体,血流成河,“战地医院”里安道全一通忙活,使人遥想:冷兵器时代的征杀就这么刺激。

《水浒传》最后几集可能是出现在中国电视屏幕上最血腥的一段戏,大概也是最能集中体现“袁家班”功力的地方。巧的是,刚看完《水浒传》,我就找到了一套电脑游戏《天龙八部之六脉神剑》,玩得津津有味,我想,冷兵器的打打杀杀未必就一定是镜头里一片血红,完全可以弄得挺文化。

实际上,金庸《天龙八部》中的逍遥派,恐怕是最懂得“暴力美学”的,虚竹和丁春秋的对决,就极美,可惜,金庸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中从来拍不出武打的美学境界来,暴力之美只在文字中。影视剧中,武戏是否好看,就单看你是不是舍得死人了。杀的人多,够刺激,但也会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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