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大爷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布丁)
早些年,人们的生活都很困难,吃的东西不是很丰富,那时候我年纪小,嘴馋的本性表现得较为强烈,天天盼着能吃到猪肉炒大葱之类。
有一年,我大爷来我家小住,头一天吃的不错,是炒蒜苗、炒白菜和咸菜,我大爷一看饭桌上的菜,说“蛮好!”
第二天是炒饼,没有肉,只掺着点儿豆芽菜,我大爷一看,说:“炒饼,蛮好!”
第三天是炸酱面,酱里有肉末儿,我大爷来吃饭,说:“炸酱面,蛮好!”
第四天还是炸酱面,我大爷又说:“炸酱面,蛮好!”第五天是热汤面,我大爷还是要说:“嘿,热汤面,蛮好!”总而言之,我大爷在我家住了半个多月,每次往饭桌前一坐,总要报出主食或菜名,然后给出一句评价:“蛮好!”
过了些年,我读到大学,有一个假期没事儿干,就去外省看望我大爷,穷学生没钱,但又不好意思空手而去,就花7块钱买了条烟,算是给我大爷的礼物。
到了我大爷家,呈上礼物,如你所料,我大爷报出那烟的名字,说:“蛮好!”
我在我大爷那儿住了四五天,吃了八九顿饭,每次都说一句“蛮好”,我大爷笑着附合:“蛮好。”
再后来,我大爷就去世了。我倒很少想念起他,毕竟我们没在一起长时间地生活过,情感较淡薄。
张德培在洗发水广告里说:“我对自己要求一向很高。”这句话经过一此变化,也成了我常说的一句话,那就是:“我对自己要求一向很低。”是呀,我只不过希望每天能吃上肉,抽上骆驼烟,睡眠充足,这样的生活标准实在不高,我也不会说从我大爷那儿学来的那句口头禅—蛮好,有什么东西能说是“蛮好”呀!
最近,我忽然在某一个夜晚拼命地思念起我大爷,说了好几十次“蛮好”,这思念的契机是我在麻将桌上抓到的一次又一次的破牌型。我瞅着我面前谁也不挨着谁的牌,忽然说出:“蛮好!”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不论我抓到什么样的牌,我都说:“蛮好!”我一边打牌,一边念叨着“蛮好”,一边思念着我大爷。那晚上苦战至三四点钟,不输不赢,一夜白干。
(本栏编辑:苗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