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楼兰：纪录还是信仰？

（文 / 卞智洪）

楼兰LA古城遗址：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但我们能听到它(杨矛然摄)

电视纪录片导演杜培华用4年之久拍出《寻找楼兰王国》，吸引她的是什么？

4年来，北京电视台导演杜培华第一次松了口气。她的8集纪录片《寻找楼兰王国》已进入收尾，从单位贷的总共250万元资金还不敢肯定能还上并回报利润，但客户毕竟已站在门外。重要的是源自内心的冲动开始缓解，一场战争般的拍摄活动结束了。

隐匿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的楼兰古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1901年瑞典人斯文赫定在这里的发现令全世界震惊，一个世纪以来，人们已经在楼兰疆域内发现了非常密集的古代遗迹和大量用各种文字书写的古代书卷，不少学者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但楼兰的真实历史依然无人知晓。甚至每个人都多少知道一点疑问：为什么楼兰的名字在公元1世纪突然同时出现在东西方的重要历史文献中，而5世纪中叶却突然失去了所有消息？为什么楼兰人使用的佉卢文同4000年前的原始欧洲语言关系非常密切？为什么楼兰人代代珍藏的书卷尽是些账簿、律令、边关琐事，却从来不讲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1993年9月，纪录片导演杜培华和她的同伴、画家杨矛然出于偶然进入了塔克拉玛干，但他们的拍摄一经开始，就被不断地繁衍。有一天他们在罗布泊的荒漠上看到一支非常古老的船桨，他们捡起了它。杜培华的导演阐述中记道：“在那样的地方见到那么古老的船桨！这让我说不清自己活在什么时候……在我们的肩上几乎从来不是摄影机而是那只使我们充满疑惑的船桨，我们要做的是寻找楼兰王国的真相。至于是否最终完成一部电视纪录片，那当然，我是电视纪录片导演。”

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寻找楼兰王国”既是一项艰苦得难以想象的工作，又是一种奢侈得难以仿效的精神追求。杜培华说：“楼兰使我着迷的原因是：你找不到的东西你总想去找，去贴近，想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在拍摄和编辑的整整4年中，无数次他们可以结束工作，剪出一个风情片或探险片。许多人催着出片子，希望看到令人刺激的大漠景象和神秘的楼兰遗迹；而台里提供的贷款无疑更是个沉重的包袱。“可我们让人看什么？我们对楼兰的了解才开始，”杜说，“只要楼兰在面前出现就会有无数的疑问同时在面前出现。”

结果，他们不断地扩大拍摄计划，不断申请新的贷款，增加人员和装备——在最辉煌的时候摄制组竟拥有一个排的战士，学者、摄录人员共80多人，有3支骆驼队、两架飞机和两个汽车队。他们从空中到地面拍摄了楼兰疆域内的所有遗址群、至今仍守在楼兰疆域外面生活的罗布人，还有从楼兰出土的许多珍贵的书卷文物等等，甚至远赴大英博物馆和斯德哥尔摩人类学博物馆拍摄和采访。那些来自楼兰王国的信息是那么遥远。在记者看到的200分钟的片中，有一个世纪以来世界各地学者关于楼兰研究的主要结论，大量的则是他们遇到的新情况和新线索。这是1901年楼兰被发现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全面的一次专门对于楼兰的文化拍摄活动。“其中一些大胆的假说还没有被学术界承认，但对揭开楼兰的秘密仍是至关重要。”北京大学何振明副教授说，他是该片的学术顾问之一。

这样的拍摄过程，似乎是一种未知事物所引导的行动，究竟幸与不幸？连杜培华自己也说：“这不是一般的正常拍摄，一切仿佛是有意安排的，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无法停下来，而且不允许自己满足。”4年中不断地翻阅古籍，与考古学家、古文字学家打交道，使杜培华成了半个楼兰专家。但她坚持自己是一个纪录片导演，他们纪录的是寻找楼兰的整个过程，“这是我们祖先的历史，但我的确能在今天的空气中感觉到它。楼兰是一个特别真实的不真实的东西，它更像一个人心里特别宁静的时候所体味到的那种东西。”

是一种信仰吗？在今天这样一个缤纷的现代社会之中？事实上，杜培华位于京郊的家中充斥古籍史料，墙上贴满楼兰照片，几千年前的楼兰甚至已深深影响了她的生活方式。记者问及她对现代人信仰的看法，杜培华说：“任何东西——对我来说包括楼兰，包括纪录片——都不能解决你的信仰问题，但如果你有信仰，你会去寻找某种东西。” 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