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族”的新发现

（文 / 熊康）

人类学家特纳在研究骸骨

这个骨头上留有工具切割的痕迹

这个发现可谓令人心惊肉跳：人的骨头像垃圾场的垃圾一样被胡乱摆放，下颌骨边上堆着裂成碎片的胫骨，破碎的头盖骨紧靠着被砸烂的股骨，许多骸骨的末端都有受伤的痕迹。有的甚至被火烘烤过。1967年，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人类学家克利斯蒂·特纳于该州的贝勃罗人(美国西南部的印第安人)坟墓废墟中目睹了上面的这一幕。

贝勃罗人的祖先阿那萨齐人素来享有宁静祥和的美誉，因而眼前所见令特纳狐疑满腹，他决定弄个究竟。他研究了能找到的所有史前时代人类遗骨，30年间同15000副骷髅打过交道。在他将于明年年中出版的专著中，特纳写道：“食人习俗曾在美国西南部盛行400年之久。”

这期间，特纳在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科罗拉多州和犹他州共“邂逅”了300副生活于公元900年至1700年的人类骸骨，这些骸骨无一例外都带有被吃过的痕迹。特纳的大胆假设得到了伯克利大学的同行蒂姆·怀特的支持。怀特在分析了科罗拉多出土的生活在900年前的17名成人和12名孩子的骸骨后得出结论，这些人全部是死于暴力。此外，怀特还发现了一个标志食人行为的新特点：骸骨的四肢和肋骨末端呈斜面，且散发出油光，显然是被烹制过了。

阿那萨齐人并非唯一的食人部落。在西班牙北部，在克罗地亚的旧石器时代洞穴，在法国东南部的新石器时代洞穴里，研究者均发现了像是被啃吃过的人类骸骨。有的带有被切过、剁过的痕迹，有的被砍了头，股骨被打开了，有的甚至经过了规范的屠宰程序，像马、鹿、熊这些惯为人吃的动物一样接受了严格的加工。通过对这些发现进行标准化分类，研究者觉得自己有理由认为：人类的攻击性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这些发现是否证明人们为求生存曾展开肉搏战呢？抑或它们代表了一种古怪的仪式或丧心病狂者的筵席？我们的祖先真的会以同类为食吗？这样做是出于何种目的？对此研究者已经争论了许久。

美国人类学家威廉·阿伦斯在研究了专业文献中关于食人族的报告后，将其斥为“荒诞离奇的强盗故事”。在世界的广大地区，吃自己的同类都被视为野蛮行为。西方学者认为，有人不时炮制点儿食人族的传闻无非是为了钞票。阿伦斯的结论是：“没人亲眼见过食人族。”

然而，为了生存而吃人却是不争的事实。1845年美国人在大规模迁徙时被雪封住，1972年飞机在冰封的安第斯山失事，这两次事件中都有食人行为发生。1994年在巴西奥林达，贫民窟居民迫于饥饿偷偷吃掉了被医院丢弃的垃圾：截下来的四肢、胸肺、脑髓等等。

对于某些部族来说，食人是出于精神上的需求，他们焚烧逝者的尸骨，把骨灰拌在粥里吃掉。他们相信，这种仪式能让自己体内拥有死者的力量，并使死者在另一个世界获得幸福。研究人员对我们石器时代的祖先赋予了宗教幻想，但时至今日祖先的仪式已不再被人理解。“人们对尸体可以做出疯狂之至的事情”，食人族的批评者、剑桥大学的保罗·巴恩如是说。

有些骸骨的伤痕体现的是旧石器时代的丧葬习俗。一项对全欧洲出土的800名原始人遗骸的分析表明，被埋葬的大都只是人体的部分骨殖。“整体下葬在当时并非普遍适用的规范”，柏林洪堡大学的人类学家赫伯特·乌尔利希解释说。

也有伤口被误为食人标志的情况存在。新墨西哥州博物馆的考古学家彼得·布洛克认为，阿那萨齐人零落的骸骨不过是战争暴行的证明：“在战争中，印第安人会干出肢解敌人的事情。”1876年阵亡的美国骑兵就遭到了这种待遇。

与此相反，在科罗拉多发现的骸骨却是肢解烘烤在前，断骨在后。连怀疑食人族是否存在的阿伦斯也说：“这一分析结果是可靠的，食人行为证据的说服力由此大大提高了。”

对于那些认为人吃人在历史上无从考证的怀疑者，怀特报以美国总统的一句名言：“我们的一些祖先加工他们的同类，把他们剥了皮烘烤，割下他们的肉，砍断他们的骨头放进锅里煮。你要说他们没吃，这就好比是比尔·克林顿关于大麻烟做出的声明：他把它点着了，可是没抽。” 食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