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有了享受田园生活的物质基础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李孟苏)
屈亚萍很漂亮,像那些肥皂剧中的主人公一样,经历曲折,赚到了钱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开着私车去俱乐部骑马。现在她可以不用去俱乐部,而在自己的土地上骑马,因为她办了个私人农场。
在去她农场的路上,屈亚萍向记者讲述了她的故事:
我喜欢骑马。骑马是一种本领。几年前,曾在康西草原上看到一个很帅的女骑师策马扬鞭,很羡慕;我想我也可以学会骑马,并且能骑得很好。回北京后,在稻香湖俱乐部学习英式骑马。教练对我说,马有3岁孩子的智力,喜欢摔人,这时候你只有爬起来重新坐到马背上,马才会渐渐听你的话。有一次我被摔得脊椎都有点错位了。当然,我学会了骑马。
我的心脏不好,每次犯过病后就觉得剩下来能活的每一天都是我赚的。所以我学会了乐观。打台球、骑马、钓鱼、跳舞、开快车,我都喜欢。我的汽车后备箱里放了满满一箱东西:鱼竿、马靴、马鞍……有时候开车去顺义,路上看到有清澈的小河,就停下来,钓会儿鱼静一静再赶路。朋友对我说,屈亚萍呀,你真是个花花公子。哈,只是热爱生活。
当初办私人农场,有许多浪漫的想法:养两匹马,每天清晨喝新鲜的牛奶,盖间农舍用木篱笆圈起来,过一种隐居的生活。想时时刻刻保持轻松的心情。现在,农场办起来了,跟我想象的还是有距离,很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是一种理想而已。但是我仍然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梦想——如果我没有这个农场,我不会开着车享受这么好的大自然,看不到刚才路过的小河沟、漂亮的转弯。我可以时时呼吸到泥土的芳香,感受到脚踩着土地时的松软。人依靠精神的满足可以弥补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事事我爱自己做。我行,不依赖别人,想起这些,我很得意。
现在不论怎样,我都必须融入农村社会,许多问题逃避不了。
有位解放军给我写了封信,质问我:你种了这么多田,村里农民怎么办?认为我剥夺了农民的生计。我在村里打了井,安装了变压器、增容器,30年后这些都是村里的,我拿不走。我不是守财奴,投资收回来后,我愿为村里修路,资助考上大学的孩子。农民对土地缺乏足够的资金和科技投入,我联系的良种,不仅自己种,也给他们种。蔬菜、粮食的回收,我用自己的渠道帮助他们。我以后搞畜牧业、加工业,可以吸收村里的剩余劳动力,为农民创造就业机会。我这样的人来到农村,他们应该欢迎。嗨,现在村里哪还有多少人种地呀!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我办农场是把它当成一个乐趣,一种事业,一项投资,不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的行为应该对他们产生好的影响。
农场总共投资70万元。除了六七万元贷款,其余全是个人积蓄。压力很大。哎,无所谓啦,钱是自己挣的,不用就是废纸。我承包了580亩土地,承包期30年,其中500亩大田,种麦子和玉米,50亩露天西瓜地,7个大棚,6个暖室。有一台小型拖拉机以及各种农具。
我对农场的设想是:第一步,将和农村发展中心合作,把500亩大粮田都变成种子田,并培育“无公害绿色蔬菜”,注册“绿色蔬菜”品牌,提高土地含金量。第二步,发展畜牧业,饲养黄羽肉鸡。因为黄羽肉鸡皮薄肉香,在市场上正逐渐走俏,黄鸡适合北繁南养,可以办一个黄鸡的祖代鸡场。第三步,搞粮食加工,提高产品的品质。第四步,在城市成立销售中心点,形成一条龙连贯作业。
农业产业化不可避免,大农业靠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在农民种粮积极性不高。我和农民不一样,我走的是科技大农业的路子。农民不懂如何把科技转化成生产力,只愿使用成熟的科学技术。中国的农业其实很需要高层次的人来经营。
投资农业资金回收很慢,虽然它是朝阳产业,前景很好,但指望它迅速赚来钱,是不可能的。既把它做为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又要把它当成一个生意来经营,有时是很矛盾的。许多人知道我的事情后,认为农场是特赚钱的买卖,跑来向我咨询。这其实很无聊。他们根本不懂得我为什么做这农场。我不把它当成赚钱的机器,当然我不可能让它赔钱。我只是喜欢土地,就是赔钱也没有关系。我想让别人看一看,同样是一块土地,农民干得苦哈哈的,到我手上就成了金子。
由于不懂农业,农场这个“生意”不如以前我做别的生意那么顺手。更难的还是农村复杂的人际关系。
农民有许多狭隘的地方,挺让我烦心的。和农民打交道两年来,我对许多问题的看法、处理方法变得很超脱了。有时候,他们说话、做事对我的人品、自尊都有些伤害,我学会了无所谓,学会了不和他们计较,毕竟层次不一样。农民对外来的人都有排斥心理,开始时我遇到许多人为的阻力,比如我无法用队里的生产设施,农具的丢失等等。好在现在是市场经济,诸如买化肥、地膜等许多事情不必依靠上面指标调节,这就减少了许多麻烦。
我和道口村的村民距离很远。在村里住的时候我和他们不来往。我们彼此不理解对方的为人处世方式,他们觉得我对人冷漠,我认为他们把简单的人际关系复杂化。我并不是去落户,自己每天很忙,加上“私人空间”意识强,他们无法干涉我的生活。我是以一种完全城里人的心态来农村“工作”、“生活”的。
我雇了26个农工。除了生产上的事,和他们没有别的交流。他们应该不会有我是地主,他们是扛长工的想法。不过,他们不理解我为什么要下乡来种地。我们表面上相处得还不错。当然也有矛盾。因为城乡之间的各种差异,我和农工之间对同一件事情的看法时常完全迥异。农民是很难管理的,他们不明白雇佣关系是种最简洁、最容易相处的人际关系,因此我雇了位当地农民当场长,有事情只找场长。
场长我先后换了3个。前两个场长没有理顺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当他们的无理要求遭到拒绝后,农忙时就撂挑子跑回家,我只有亲自上门劝说。这3位场长的共同之处就是农活干得好,但文化水平太低,现代管理一窍不通。下次再找场长,真得找个懂管理的。农工有时让我觉得他们又可怜又可气。农忙时他们会因为一天三餐只有一顿肉菜而罢工,时间观念模糊,我无法用管理现代企业工人的方式来管理他们。所以,我能深切理解毛泽东说的“中国最重要的事是教育农民”这句话的正确性。
我在村里有座院子,是废弃的学校,8亩大,16间房,刚住进去的时候荒草长得比人都高,夜里门窗被风吹得噼啪乱响。我先生从不插手过问我的农场。我们俩首先是哥们儿,其次才是夫妻。夫妻两人合做一件事不好,如果事情做不好,家庭会受影响。人互相得留个余地。今年国庆,他和一帮朋友去围场,而我半个月都在忙着收棒子种麦子。为什么他必须要帮我?他有他更喜欢做的事。他对我最大的支持就是没有阻挠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追求一种自由,现在也达到了这种自由,不必像大多数人那样为生计所累。在农场,晚上看书要看到半夜两三点。农村很静,睡眠质量很好。有天半夜我突然想开车,就到高速公路上跑了一个小时,看被灯光照得绿荧荧的路标。一个人有再多的钱,可每天只能干一件事,有何乐趣而言?有了农场以后,我有了享受田园生活的清纯的物质基础。
30年呀,这是我的后半生。
在农场,她去大田看冬小麦的出苗,到暖室看蔬菜的生长。她雇的场长老高半真半假让她炒掉他:“你可给我找了个好差事!”老高还说,村里人没想到她的农场收了那么多棒子,很嫉妒。
屈亚萍的大田被绿色的杨树、红色的莎草、白色的荻花包围着。秋风把这些美丽的植物吹出了美丽的弧线。
天黑下来,她开车送记者到大路上搭乘回城的车。这一天是农历九月十五,月亮很圆,橙红色,就在我们身边,陪着我们赶路。
屈亚萍,回族,北京人。1984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经济管理系,分配到北京二商局做会计,因为个性无法容忍机关工作的按部就班,于1987年辞职,考入中关村颇有名气的信通集团公司。1992年与一朋友合开一家电脑公司,1993年自己注册一家电脑公司。1995年她萌发了投资农业的念头,经过可行性论证,她在北京市顺义县北务乡道口村承包了580亩土地,建立了自己的私人农场。
“新下乡”与财富
1996年底,国家农业部公布,我国工业生产的平均利润率约为10%,而农业利润率已达60%,成为五大经济部门中利润率最高的产业。与农业相关的产业把许多人送上了财富的顶峰。
《福布斯》公布的’97年度全球500富翁排名榜上,四川的刘永行以8亿美元的总资产跻身第219位,成为中国内地唯一上榜人物。刘永行四兄弟于1982年以1000元创办“育新良种场”起家,后开发生产饲料,并经营金融。刘氏兄弟的四川希望集团已成为中国内地私营企业的首富。
山东人马守道,在巴西购买了1700公顷的土地,科学种粮养牛。如今,他的“善意”农场成为巴西农业现代化管理的样板,他本人先后16次获得当地政府颁发的奖状和勋章。
广州人赵甲“文革”期间曾上山下乡插过队,1996年,他在广州郊区租地400亩,投资经营“天龙庄”。赵甲在农庄中修筑了环山山庄公路,开挖了环山集雨渠,筑有鱼塘、猪舍、鸭棚等一批农用设施。现农庄饲养有肉猪、良种鸭、鱼、鸡等,栽种了芒果、石榴等果树。赵甲说:“我家在广州市,到农庄只需个把小时车程,就像家门口一样,既可享受到城市的文明生活,又可以拥有农村的清新空气和休闲方式。”他还特地从广州赛马会买了两匹马,骑着马巡视农庄。赵甲计划逐步把“天龙庄”建成休闲度假的旅游农庄。 三农田园农民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