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雕塑和“苦难的爱情”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李孟苏 王小童)

活雕塑和“苦难的爱情”0

’95瑞士苏黎世艺术节哑剧《飞越地狱之门》

除了那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你能看出王德顺有60岁吗?扎成马尾的发型,时髦的穿着。他的外形倒与他所从事的艺术行为挺般配。他在舞台上表演“活雕塑”——全身赤裸,抹上青铜色与罗丹的雕塑进行情感的交流。王德顺说——

搞艺术的人不能和别人一样。

李政道说科学就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去解释最奥秘的事物。艺术也可以说是用最简单的形式表示最震撼的内容。我演了30年的话剧,10年哑剧,搞活雕塑也有4年历史,渐渐才发现了这个艺术真谛。

艺术是人的一种行为,是人创造的,不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活雕塑强烈地影响了许多人的情感,它就是艺术品。我的活雕塑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艺术形式,不是行为艺术,而是表演艺术,表现了造型美和人体美。在表演时,我和雕塑之间不同的动态表现了我们之间不同的感情交流和变化。这种交流和变化赋予雕塑以生命。在舞台上,我和雕塑演绎一段完整的故事,这段故事通过间断性的动态完成,中间靠观众的联想去填充。

我个人性格中沉重的东西太多,创作不出喜剧小品。哑剧总的来说应该是喜剧,逗人笑的。当年尽管我每次都带着这种概念去进行创作,但最后创作出来一看全是悲剧。现在创作活雕塑,夫人和女儿在旁边看得痛哭失声,她们告诉我,你表现的是“苦难的爱情”,天上、人间的爱情全是苦难的。

活雕塑记录着我生活的经历。一个评论家说我的脸很具雕塑感。雕塑不仅要用我的脸来表现,更要用我的脑子来体现。

我夫人是位导演。她说:“作为丈夫他属于我、仅仅属于我。但是当我用他的身体进行创作时,我发现有太多的观众都喜欢他那健美的身材,于是我明白了:这美不仅仅属于我自己,它应当属于人类美的财富。所以,我把他奉献出来,把它赤裸裸地推向了我亲爱的观众面前。”目前国内还不允许我公开演出,只让在内部进行学术交流性的演出。在中国,搞人体艺术是要付出代价的。对人体美的欣赏是一个民族智慧、文明、进步的象征。传统的思想一直在告诉人们这样一种观念:裸体是淫荡的、污秽的。以前的电影中,坏人家里都放着维纳斯像。当然,现在人会自选其美了。

活雕塑的观众不多。我没有表现生活琐事,表现的是人生哲理,有一定学识和修养的人才看得懂,才会喜欢。我不负责普及教育。我没有失落感,很骄傲,因为大众不喜欢不是我的问题,应该是大众追随我,不应该我去适应大众。

现在的大众传媒表现出来的所谓“大众文化”让人的思维一天天简单化、儿童化。难道民族文化就是头扎白毛巾,在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打腰鼓?单纯地宣扬这些,是一种悲哀。1985年刚来北京时,我们一家生活很贫困,我又演不出通俗小品来赚钱。就到各大学去演出,演造型哑剧,5毛钱一张票。这些“票房收入”让我在北京活了下来。在大学演出场面很热烈。我虽然只是小学文化程度,但我和大学生能沟通,他们喜欢思索。市民只愿意接受。

对未来我很茫然。政府部门一直没有给活雕塑以合法地位。我搞了几次不对外的活雕塑演出,都是打擦边球。当然也有希望——法国罗丹博物馆邀请我去演出。9月份我要在北京高校进行巡回演出,算传经布道,想让更多人了解这种艺术形式。

活雕塑要传人很难。这种艺术形式对身材要求很严,还必须要有戏剧表演功力。当然这二者俱备并不是难题,关键是表演者要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我不可能把自己的思维教给他。教给他也没有用。当然,还有观念上的因素。

我是一个普通人,但我的艺术活动不一般,毕竟12亿人,只有我一人脱光了衣服展览。

亚当与夏娃被逐出伊甸园 活雕塑艺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