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来的动物园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王剑南)
在通往热带丛林的路上,参观者被湿润的空气包围了,空气中正散发着泥土和热带鲜花的甜香。异国的鸟儿在浓密的枝叶间盘旋飞转,像是在欢迎客人的到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瀑布的水流声。长臂猿在树枝上一刻不停地窜来越去,在树下被水藻映成了绿色的河水中,有4个样子鼓鼓的东西在肆意游动,它们是4条鳄鱼,正在水里静静等候猎物的来临,这情景就如同是在它们亚洲的家乡。
这一耗资一千万美元的热带丛林世界建筑群是纽约布朗克斯动物园的杰作,他们一向以领导本行业的发展潮流而著称,此次又为其他动物园树立了榜样。在高达16米的玻璃屋顶下,建筑师用人造树脂建起了一片东南亚的雨林——维妙维肖却又不像真的雨林那样容易破坏。
这家动物园的园长比尔·康维(Bill Conway)试图借助这种构想打动每一个参观者的心灵:“我们希望,他们在这里能够体验一些永远不会忘记的东西。只有当野生动物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时,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保护动物付出努力。”动物园的景致和服务目的已经发生了变化,它早已不再是品种繁多的动物陈列大全,人们对动物园的这种使命一直是存在疑问的。它开始致力于利用生物技术来模仿真实的世界,展现动物在天然环境中的生活片断,并从参观者的认识角度来观察动物。因为通过在动物园里的热带雨林、热带稀树草原以及高山地带进行探险活动,参观者比较容易树立保护动物的意识。由混凝土和铁栅栏堆砌的密封兽笼在这里失去了用武之地。
“这才是我梦中的动物园”,科隆动物园园长贡特·诺格(Gunter Nogge)说道。他并不是唯一对纽约同行们创造的奇迹钦佩不已的人。然而布朗克斯动物园的这种设想并非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实现。“在德国有一些动物园非常糟糕”,诺格园长承认。这位世界动物园组织的前主席倡议制定一项法律,对如何在拘禁的情况下饲养动物作出规定。“现在的情况是,每个饲养者都可以对动物为所欲为”,诺格叹道。
参观者不再愿意看到动物被关在满是粪便的笼子里受罪了,1991年意大利米兰的动物园就由于参加者太少而被迫关闭。动物园行业只有尽全力方有希望摆脱这种命运。必须关掉虐待动物的动物园,代之以动物收容站的形式。
纽约布朗克斯动物园中的热带丛林世界
早在动物园始建的年代里,锁链和栅栏就已不被人看好。“人们不再满足于透过狭窄的笼子来观察动物世界,而是渴望欣赏它们的自由运动”,南非的研究者马丁·欣利希·利希滕斯坦(Martin Hinrich Lichtenstein)在1940年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希望结束这种虐待动物的传统。
19世纪世界各地建起了36个动物园,这些场所无一例外地需要新奇的动物品种,于是,捕猎者走进地球上最偏僻的角落,试图为动物园添加新的吸引力。这其中也不尽是些卑鄙的行径。1905年,卡尔·哈根贝克(Karl Hagenbeck)把地球上最后一批原始野马带回了汉堡,从而把它们从灭绝的边缘救了出来,今天,这些野马的后代已经从欧洲的动物园来到亚洲,在这里欢蹦乱跳了。同样,麋鹿、欧洲野牛和兀鹰如果不是在动物园里找到了最后的避难所,只怕到今天早已不存在了。
这些成功的故事致使动物保护协会的创立者米歇尔·索莱(Michael Soule)在1986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未来的动物园应该成为一只挪亚方舟,在人口像洪水一样泛滥的地球上充当动物的收容所。据预测,2050年将有120亿人在我们这颗蓝色星球上居住,到那时,动物的最后一块立足之地都将成为问题。专家猜测,特别是熊、大象、犀牛这些对空间需求较大的兽种将只能在动物园里求得生存。
因此,世界动物园协会主张把1000到2000种动物尤其是幼兽收容在动物园里,到“人口统计学上的冬天”(索莱以此指代人口增长和动物种类的不断减少)结束时再让它们回归自然,这个冬天也许要持续500到1000年之久。不过从乐观的人口统计数字出发,世界人口在遥远的未来还会重新回落下去。
索莱的提议的确发人深思。对于一些面临生存威胁的动物,有关部门目前已建立起严格的饲养和管理制度,以避免近交繁殖,创造出具备原始特征的新生代来。
布朗克斯动物园中的小女孩在玻璃罩里观赏黑尾草原犬鼠
冰熊在啃吃冷冻过的食物
慕尼黑动物园中的野狗在捕食
有许多研究项目正在测试,如何把已经死亡或自由生长动物的基因深冻起来。然而要想使这种深冷基因库变成现实,研究者尚有几个障碍需要逾越。他们必须做到把各种动物的精子和卵细胞从生物学角度区分开来,以便使它们不受损坏地被冷冻。冷冻技术一旦发展到这种地步,将会对简化饲养程序起到辅助作用。归根到底,冷藏犀牛的一粒精子要比冷藏一头活生生的犀牛要省钱得多,对于被冷藏者和实施冷藏的人来说也都更安全。
然而专家们几乎不为挪亚方舟的建成创造任何机会,他们认为动物园太小了,只能容纳很少一部分动物。北美动物园协会的迈克·哈金斯(Mike Hhutchins)经统计,单是为了挽救被列入红名单的170种鹦鹉,动物园就得准备50000个鸟位。“这样一来,北美洲的所有动物园都会被鹦鹉占满了。”
动物园现已纷纷认识到保护动物的天然生存空间和生态体系的重要性,凡是想有所作为的动物园都在加入到保护生态的行列中来。例如,科隆动物园正在致力于保护生活在面积锐减的扎伊尔热带雨林中的倭黑猩猩,莱比锡动物园也在与越南国家动物园为保护那里的动物而进行合作。在积极采取行动的同时,动物园还在自己的名字上做起了文章。就像纽约布朗克斯动物园改名为“野生动物保护动物园”一样,德国格尔林茨动物园也在自己的名字前冠以“自然保护”的字样。这并不是空洞的许诺,该动物园已经对住处拥挤的动物作出了安排:猕猴有了新的住处,长尾猴也被移交给了其他有条件的动物园。格尔林茨动物园的园长阿克塞尔·格鲍尔(Axel Gebauer)表示,“我本人对让动物住在笼子里感到十分痛心”。与此相比,格鲍尔似乎更愿意谈他的动物园里新建的田庄。田庄里生息着一些濒临灭绝的家畜,有萨克森鸭,有福格特兰红牛,还有粗毛羊。参观者可以到牲畜圈里通过抚摩与它们进行直接联系。“人们已经久违了这种正确的观察方式”,格鲍尔说。
动物园将会得到改进。“世界各地将有6亿人光临动物园参观,这会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诺格对此充满信心。
莱茵兰·法尔茨州的赖内天然动物园为孩子们创造机会,让他们通过在小路上探险来观察自然。他们可以在沿池塘巡视的途中借助显微镜来观察水蚤,在探险的路上观看和触摸老鼠、鹤、青蛙,并把观察结果写下来或是画下来。在科隆动物园,沿着一条洞穴中的小路,参观者不知不觉中仿佛被带到了中东地区,透过岩石的孔洞,他们看到了波斯北部的山地景色:一条小溪已被开辟出来,溪边的草木就如同生长在真正的群落生境,一头雪豹潜伏在草丛中,自由自在地喘息、爬行、窜来跳去,散发出生命的活力。
诺格认为,猫是动物舰队中的“旗舰”,因为它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能够告诉参观者,它的同类以及一些不怎么漂亮的动物正面临着退化变质的威胁。动物园里的动物是大自然为人类派来的使者。
为了不致让试验变得太过无聊,行为研究人员作了一些冒险。他们认为,应当尽可能地丰富动物的生存空间,即便在十分拥挤的环境下,也要使之任意挥洒其行为冲动。为了捕获食物,动物必须有足够的体能去拼抢。在萨尔茨堡、诺伊维德和慕尼黑的动物园,猎豹和非洲野狗不得不拼命争抢高悬在空中的一只鸡或是一块肉。在科隆和杜伊斯堡动物园,冰熊只能从岩石上获得食物。
动物常常要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吃完冷冻的鱼和蟹。荷兰的埃门动物园利用电脑在不同的时间里把熊的食物放置在15个藏匿点,以锻炼它的寻食能力。老熊最喜欢莫过于蜂蜜树了,这是苏黎世动物园的一个发明,由一条25米长的地下管道为这棵美食树输送蜂蜜。
群居生活和假想敌的存在可以提高动物神经的兴奋度。在萨尔茨堡,人们试着用豹的粪便来吓唬老虎,这种陌生的气味对老虎来说意味着,附近有竞争对手出没。浸过马尿的椰子果也会让动物产生这里有猎物的幻觉。简单的方法常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只要拿一个山雕模型从绢毛猴眼前晃过,就可以让它本能地保持警醒甚至想要逃跑。有专家指责说,食物游戏和敌人的踪迹只能减缓动物行为上的紊乱状况。但是仍有许多动物饲养人和科学家不断对此提出新的建议。
事实上,未来的动物园不仅需要饲养者和科学人员的工作。布朗克斯动物园的热带丛林世界就是由一大批专业人员共同创造的。长了苔藓的斜坡、藤本植物、枝叶和全部30棵树都是用人工树脂制成的。但是,他们仍须奔赴东南亚的热带雨林地区,在那里印下树皮的纹路,把每一个细节画下来,摄下来,以便回来后精确地仿制。真正的植物经不住调皮猴子长时间地践踏和撕扯,而仿制的植物却可以。
幻想家们把动物园中生物建筑工程的希望寄托在迪斯尼公司身上。在1998年之前,迪斯尼这个娱乐业巨头将会在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附近开办一家世界最大的动物园。它将耗资8亿美元,占地约200公顷,为人们展现一派非洲热带稀树草原的动物生活景象。“我们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变成一个保护野生动物及其生存空间的英雄”,这家未来动物园的园长里克·巴隆奇(Rick Barongi)说道。连贡特·诺格都认为这一计划大有可为之处,他说,“如果迪斯尼决定投资近10亿美元来建一个动物园的话,动物园的时代就不可能成为过去”。但是,仅凭这一个动物园,“动物园”是不可能成为所有动物的乐园的,迪斯尼公司对这一点也无可奈何。 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