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病:打破世纪末人类虚幻的安全感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孙越)

疫情公告牌

最近,中国著名传染病学专家胡翔浩教授、国家预防和控制艾滋病专家委员会主任陈春明教授等学者在谈及传染病对中国人构成新的健康威胁的时候,形象地说,传染病一旦火山般地大爆发,会山崩地裂般地毁灭我们的生活。他们认为,在20世纪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又一次坐到了传染病的火山口上,一些老牌传染病,如白喉、结核病、登革热、霍乱、鼠疫等一些被医学科学手段强力控制住的瘟疫,带着顽强的抗药力死灰复燃了;从另一方面说,艾滋病、埃博拉出血热、军团病、拉沙热、莱姆病、新菌星霍乱、出血性大肠杆菌O—157、疯牛病等20年来新发现的30余种传染型疾病正在绞杀人类的健康甚至生命,同时也让医学界感到措手不及。

前不久,国家卫生部部长陈敏章在报告中国目前传染病的现状时指出,鼠疫和霍乱虽然得到了较好的控制,但目前在个别地区也有爆发和流行。结核病有所回升,目前统计在册的全国有600多万肺结核病人,其中150多万患者是传染源;一些新出现的传染病在中国也有流行甚至蔓延的趋势,其中艾滋病疫情已经蔓延至29个省区,比1996年上升了69%。此外,性病病例报告逐年增加,年发病率以20%的速度增长;属于出血性肠炎的O—157病,在中国的实验室监测也有发现。

胡翔浩教授:我觉得,我坐在传染病爆发的火山口上

中国著名传染病专家、首都医科大学传染病学教研室教授、北京佑安医院院长胡翔浩先生最近接受本刊专访,就人们的生活方式的变化和传染病爆发的可能性作了一番探讨。

他说,中国在病毒性肝炎的防治等方面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这些年来,虽然我国对甲型和乙型肝炎可以进行注射预防,但乙型肝炎的传播不但与家族有紧密的关系,还与目前人们的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比如。近几年来,风行开美容院,女性流行纹眉、穿耳等,美容院的卫生状况和消毒手段有多少人去留心和注意了呢?稍不小心引起出血就会成为乙肝传播的途径。

前些年,北京和外地的一些城市集体或合资开办牙医诊所成风。然而在治疗牙病的时候出血不可避免的,消毒不好,血液的感染也同样是不可避免的。此外,越来越多的有关吸毒传播肝炎的病例也让我们感到震惊。

乙肝的传播与社会人群的就业不正规、居住的高度密集及卫生状况恶劣有很大关系。北京近4—5年来,在近郊甚至市区出现了浙江村、新疆村、安徽村、河南村等以外来流动人口为主的临时性居住部落。这些人自身的卫生习惯和居住地的卫生状况都极为恶劣,饮水水源污染严重,污水随意处理,使得爆发传染病的可能性极大。

乙肝的传染除了生活方式等社会性因素外,还有不少是医源性因素传染造成的,如注射用的针头反复使用以及在一些偏远农村采血的时候造成污染等。

再有一点,现代化的交通条件和人口大规模的流动是造成传染病爆发和流行的重要条件。60年代,北京的流动人口仅10万余人,而到了世纪末的今天,北京的流动人口已经高达250余万。不久前,北京的一个收容所流行起一种传染病,一夜之间病倒很多人,半夜里找我去会诊,我一看,流行的是白喉,是一位民工从偏远的山区带来的。谁会想到绝迹了很久的传染病又悄悄地死灰复燃?1994—1995年的时候,北京还曾经有小面积的霍乱和伤寒的流行,当时我们医学界的人都很紧张,当然最终我们还是控制住了这些传染病的爆发。

站在全球的大背景下,我们应该意识到一种生活方式的输入有时比一种传染性疾病的传播要快,然而,在更多时候,生活方式就是传染病的最佳的媒介。前不久,看到报纸上在探讨西方国家向第三世界国家输出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的讨论,我从医生的角度看到他们更多地向我们输出的,是有损于我们健康甚至剥夺我们生存权利的传染病病毒,这么说一点都不过分,艾滋病不就是例子吗?

首次公布有关艾滋病的详细数字

中国卫生部疾病监控司孙新华先生根据UNAIDS和WHO提供的最新资料分析,截至1996年6月30日,世界官方报告的艾滋病例数是1393649例,比1995年6月30日的1169811例增加了19%。由于诊断、漏报和报告延迟等原因,估计全世界目前共有770万人成为艾滋病病人。1996年还有310万人成为新的艾滋病病毒的感染者,平均每天有8500人感染艾滋病病毒,其中7500人是成人,1000人为儿童,在新的艾滋病病毒的感染者中大多数人的年龄在15—24岁之间。

陈春明教授在谈到亚洲的情形时认为,目前艾滋病病毒的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的增长速度已经和80年代的非洲近似。到21世纪亚洲各国每年的感染数字将超过其他地区国家的总和。全球每天有300万人感染艾滋病病毒,其中1/3在亚洲,妇女感染者在亚洲也增长最快,由占全球1%增加到6%。

中国自1995年发现了第一例艾滋病病人以来,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人数已经达到3341人,艾滋病例是117人。据悉这个数字只是报告数字,实际数字的估计需要以更多的监测数字为基础。

据悉,在工业化国家,艾滋病的潜伏期为12—13年,而在发展中国家从感染病毒到发展成为艾滋病的速度将比工业化国家快得多。另外,艾滋病患者的生存期在工业化国家已从低于一年增加到现在的3年,而发展中国家的生存期仍然很短,估计低于1年。而生存期的延长与常规的抗病毒治疗、治疗机会、性感染及保健质量又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人类现代化进程不断向前推行的过程中,我们是否经常自省我们自身的文明在各种传染病发生演变过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传染病的阴影从来都没有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那么,在未来的社会里,我们生存的安全感到底来自何处?面对层出不穷的新的传染病的危机,我们凭借科学的智慧能否平安地走出危机的边缘? 传染病艾滋病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