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罪恶之花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王锋)
爱尔兰都柏林:一位吸毒者刚刚死去,送葬的人们愤怒地抗议政府打击贩毒不利
罂粟,二年生草本。植株高,花朵硕大,有紫、白、嫣红等色。花开时节,姹紫嫣红,迎风摇曳,灿若云霞。可是,美丽的东西往往是危险的。罂粟花谢,结出罂粟果。划开成熟的罂粟果,就会流出白色的罂粟汁。经过晾晒,熬制,即得到赤黑色的鸦片膏。这就是毒品。
历史:充当凶手的英国人 服毒自杀的中国人
中国人对毒品的最初认识,伴随着耻辱和仇恨。
整个18世纪到19世纪初,英国在东方的殖民机构——东印度公司在和中国的贸易中,长期处于逆差地位。为平衡中英贸易收支,他们找到了鸦片。
随之,英政府将鸦片向中国大量倾销。仅在30年间,运来中国的鸦片由每年1000箱上升到每年40000箱,1838年,年输入量达40200箱,折合近500万公斤,以当时中国4亿人口计,每个中国人能摊到一钱。
毒雾笼罩下的中国,从官吏士绅、地主商人,到差役兵丁、僧尼妓女,多少人倾家荡产,卖妻鬻子,沦落盗娼,家破人亡。英国牛津版《公共流行病学教材》记载,当时中国食鸦片者达2000万人,难怪林则徐尤叹:“鸦片流毒于天下,为害甚巨……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无可充饷之银。”
鸦片战争之后,中国更是国耻连连,鸦片从此与中国纠缠不清。民初以来,许多仁人志士疾呼:“几时瘾断国运开。”可军阀眼里,鸦片就是黄金。鸦片成为军费来源,政治筹码,为鸦片可以“弔民伐罪”,禁烟竟是因为“分脏不均”。
新中国成立时,成堆的社会病害中,烟毒尤甚,吸毒贩毒遍及中国。在西南山地并不富裕的耕地中,罂粟种植面积达1550万亩,占耕地总面积20%。当时全国流窜的职业制毒贩毒者30万之众。吸毒人数超过3000万。
新成立的中央政府于1950年2月颁布《严禁毒品通令》,并在1952年春夏之交集中力量,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群众性禁毒运动。这场在中国百余年禁毒史上空前彻底的禁毒战争,仅用3年就解决了旧中国遗留下的数千万烟民,几百个毒品工厂和上百万公顷罂粟种植地等问题,为中国在国际上赢得了30年“无毒国”的美誉。
现实:30年后毒品卷土 重来公安部禁毒热线010—65127332
历史走到了又一个世纪的末端。历经劫难的中国在抓住机遇改革开放的同时,也发现了伴随巨大历史进步而来的代价。
1983年,中国公安机关查获毒品案5起,缴获鸦片5.25公斤,海洛因5克。这预示着毒品在中国大陆禁绝30年后又死灰复燃。
在此之后,毒品罪案迅速增长,10年以后,全国公安机关和海关查获毒案超过30000件,缴获鸦片6000多公斤,海洛因8700多公斤,捕获境内外贩毒分子4万余人。到1995年,全国破获毒品案57000起,捕获违法人员73000余人。而今年第一季度,各地公安机关就破获毒品案11832起,缴获海洛因575公斤,分别比去年同期增长37%和10%。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到1995年底,我国已有吸毒者52万。据国际上的普遍情况,每一个显性吸毒者背后都有4个隐性吸毒者。他们之中30岁以下的青少年占80%。年龄最小的仅6岁。一出租司机告诉记者:一个星期天,4个中学生模样的人跳上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半天没回应,回头一看,几个小子正急不可待地往胳膊上“扎针”。
关建喜的毒瘾又犯了
1996年3月15日夜,正是万家灯火人们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关建喜却犹如一头困兽在四壁空空的家中疯狂寻找毒品。
他也有过富裕、安定的日子。8年前,他在呼和浩特市从事个体经商,生意红火,到1990年,资产已达500万。
正是人生得意时,一般的花天酒地对关建喜已没有吸引力。他开始寻找刺激,吸上了海洛因,毒瘾发作时,他四处打电话、打传呼求购,存款、家产抽光了,仅3年时间,商场倒闭,负债累累。短短5年,吸毒的钱已超过200万。
1996年以来,负债70余万元的关建喜无力购买海洛因,只好注射杜冷丁来满足毒瘾。3月15日夜,他再次注射过量杜冷丁,当场昏迷,经送医院抢救无效于16日凌晨身亡。
朱冬兰家乱作一团
3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恶狠狠地抽打年迈的朱冬兰,气急败坏地逼迫她交出钱。谁也不会想到这3个小伙子竟是朱冬兰含辛茹苦,养育了20年的亲生儿子。
朱冬兰家住云南曲靖宣威市,每天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从做包子到开商店,挣下近百万元家产。1993年,两个小儿子染上毒瘾,吸毒半年,9万元下落不明。朱冬兰请人给自家加固门窗,把儿子关在里边作为戒毒所,最后儿子合谋越窗,逼母交钱。公安机关当天将3兄弟抓获。当晚10点,根据违法犯罪事实拟报劳教的消息传到家中,朱冬兰一倒在地,气绝身亡。
一吸而不可收的阿霞
来自云南深山的阿霞今年才21岁。3年前中专毕业后去贵州学导游。开始她看到周围许多朋友吸毒十分憎恶,尤其是她的男友,她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能帮他戒掉。她心里十分不服气,决定自己试吸一下再戒掉给他看。可这一吸而不可收。她说,每次吸毒并非常人所说的神仙般快乐,而是昏昏沉沉,严重时还吐血。回想起来,吸毒所带来的痛苦远远比快乐多,为此她曾自杀。她也曾16次到海南一家戒毒所戒毒,均告失败。此次她专门又带了5万块钱来海南戒毒,不戒掉毒瘾誓不回家。
关于毒害的悲惨故事不计其数:
湖南一家8口人吸毒,人称“八杆烟枪”,为争夺毒品,8人大打出手骨肉残杀;
广西一吸毒者数次抵押自己的幼女换毒品;
杭州一吸毒者因毒瘾发作失去控制,竟在开车时用小口径步枪疯狂射击,滥伤无辜……
据典型调查,吸毒人员中从事其他刑事犯罪的比例高达80%。绝大多数吸毒者为获取毒品毒资而进行盗窃、抢劫、卖淫等违法活动,严重影响社会治安。贵州某市一项打击刑事犯罪调查,因吸毒犯罪占90%;其中入室抢劫的占70%,偷窃的占50%;吸毒导致的凶杀案比例也节节上升。
面对肆虐的毒害,中国政府在禁毒立场上旗帜鲜明,与各国政府保持了高度的协调一致。
早在1979年,全国人大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就明确规定,对制造、贩卖、运输毒品犯罪予以严惩。1990年12月,全国人大又通过《关于禁毒的决定》。这一年,国家禁毒委成立。1995年国务院颁布《强行戒毒办法》,向世界表明了我国对毒品犯罪实行禁贩、禁种、禁吸“三禁并举”的态度。
与此同时,一场强大的全民禁毒运动也在全国展开。1992年记者去云南时就发现,这片毒患深重的西南边陲,即便是深山僻壤,禁毒广告也触目皆是。有一则很有意思:“烟枪一支,未闻炮声震地,打得妻离子散;锡纸半张,不见烟火冲天,烧尽田地廊房。”
公安部禁毒办里有一部电话最繁忙,它就是禁毒热线(010)65127332。夜以继日,每天都有上百人通过这条热线向公安机关提供缉毒信息和办案线索。目前,全国已开办强制戒毒所500余个,年强制戒毒5万人次,开办劳教戒毒所65个,在所戒毒劳教1.8万人。
但是,即便如此,这次始于80年代初的毒品回潮,仍幻化成各种姿态,像山火一样漫延。其禁绝的难度,远远超过中国百余年禁毒史上的任何一次。
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国已不是一个孤立的中国。
昆沙退出了毒品交易,但更多小字辈却在迅速崛起
世界:可卡因·冰毒·大麻·贸易份额·政权利益怎一“毒”字了得
“冰”——
脱氧麻黄碱氢氯化物的晶体状态。无色,无味,无臭。一种新的合成致幻药。
1995年,以“冰”、“灵魂出窍”为代表的新型致幻药在国际毒品市场粉墨出台,使原来风靡的可卡因、海洛因大为逊色。在亚洲、欧洲和北美,吸合成致幻药品的人越来越多。
这种合成致幻毒品都是在“地下实验室”生产。全球经济一体化,开放边界,贸易壁垒的取消,为冰毒的生产和销售提供了很好的条件,致使这种毒品刚一问世,便以信息社会的高速度流传到世界各地。
“灵魂出窍”致幻药已在西方社会广为流行,权威人士估计,仅在英国,每年就有500万人服用。整个欧洲大陆到处有“灵魂出窍”的崇拜者,除了青年学生,还包括一些银行家、律师、医科人士及技术人员。更为意外的是,今年初,一本题为《“灵魂出窍”与舞蹈文化》的书出版,作者把“灵”、“冰”毒品的盛行归结为“我们的文化没能让人更充分自由地表露自己内心”,还有人把“灵魂出窍”美化成不伤身体,让人体会到爱,具有与宗教同样性质的东西。面对一个如此多元、自由化的世界,英国国家毒品研究机构的专家约翰·亨利不由哀叹:“我们正经历一个庞大的自然实验,而代价是人的生命。”
亨利先生并非危言耸听,仅在英国,仅在今年上半年,就已有100多人灵魂出窍,死于迷幻型毒品。
以英、美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毒品泛滥、深受其害,然而在标榜自由、尊重人权的旗帜下,西方社会对毒品爱恨交加的暖昧态度又让人颇费思量。
早在1976年,荷兰政府通过“鸦片法”旨在使含毒低的毒品合法化。这项法令招来大量食毒青年学生、音乐家、警察甚至政客,也激怒了邻近的法国、德国、比利时。因为成员国间的自由往来,使毒品很快流出荷兰。法国总统希拉克在一次欧盟会议上,曾严厉指责荷兰,而荷兰毒品协调首席官却说:“我们一向采取宽容政策,这是我们的文化。毒品问题也同于此。它是一个健康问题,而不是犯罪问题。”让荷兰政府颇为自慰的是,自“鸦片法”颁布,荷兰青年吸烈性毒品人数逐年减少,远远低于其他欧洲邻国。
在美国,近年一场关于“毒品合法化”的争论也越来越引起世人关注。在这个世界第一毒品消费大国,政府每年要投入10多亿美元肃毒,但成效甚微,于是有人思考着从另一条路解决毒品问题。这种想法始于1993年,旧金山湾区的3个城市检查局长和司法长官联合签文,请求政府承认禁毒失败,并考虑毒品合法化问题。近期,美国一电视记者率一摄制组全国采访,证实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卷入这场争论,尤其是一些医生及肃毒第一线的官员。当然,如果其意向得以确定,其实施也将是一个非常复杂而具体的过程。
这就是毒品。几十年来,它在全球范围内肆虐横行,人们由仇恨转向无奈,由情绪性的谴责转向理性的审视与疏导,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于毒品,祸福皆出于人类自身。
所以,近几年,尽管各国政府对制毒贩毒都采取了严厉的措施和行动,尽管大量毒品被截获,尽管一个个贩毒集团被破获,大毒枭纷纷落网,全球范围内,毒害依然是愈演愈烈——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毒品已不仅仅是毒品。它还是商人眼中的利润,政客手里的筹码,文人心中的自由灵魂。
据权威资料,1995年,世界毒品的年交易额已高达8000亿美元,世界性贸易中已有9%是毒品交易,远远超过石油、粮食、矿产等大宗商品,成为仅次于国际军火交易的世界第二大买卖。毒品,已深深渗透于世界经济之中。
在波利维亚和秘鲁,世界最大的毒品原料古柯植物已成为两国的经济支柱。波国政府估计,如果波利维亚彻底消除毒品经济,该国人均收入将下降50%。并且会有40万人失业。一秘鲁经济专家则称:“国家的航船漂浮在毒品美元的大海上。”
可卡因之与哥伦比亚,鸦片之于巴基斯坦,莫不如此。
不过,在瓦利亚加河谷老老实实种植古柯的秘鲁农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家乡土地上生长出来的物品会成为另外两个国家之间政治交易的筹码。
1996年9月21日凌晨,准备前往纽约参加联大会议的哥伦比亚总统桑佩尔在其专机上发现了3公斤海洛因毒品,哥政府对此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愤怒。桑佩尔总统后来在联大说,这一事件已有迹象表明是个阴谋,是想诋毁哥国政府在国际上的形象,玷污总统本人名声。当问到这一事件会不会与美国有关时,桑佩尔说还没有证据,不过他含蓄地暗示:毒品问题给哥伦比亚与美国的关系造成了困难。因为在美国眼里,桑佩尔不光彩地靠毒品美元赢得了大选的胜利。而一美国观察家则直率地分析说:向毒品宣战,正替代已消失的反共冷战,为美国保持一个必要的外部“敌人”。或者说,它实际上是一次专门为选举运动开展的战争。它主要考虑的是总统候选人形象而并非毒品。
在欧洲的各个角落,海洛因大行其道
这就是毒品,这就是那株美丽而危险的罪恶之花。
19世纪英国文学怪杰托马斯·德·昆西在友人劝告下服用鸦片后,他惊异地发现:“天哪,发生了什么样的突变呵!我的内在精神,有了一种多么神妙的启示呵!”得意之下,他进一步感叹,“这不就是哲学家们争论了许多世纪的幸福奥妙之所在吗?如今拿一个便士便可以买来放在背心口袋里。”
昆西显然过于浪漫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200年后,在当今气象万千的国际社会里,毒品已不再是1000年前的麻醉药,已不再是100年前的毒品,甚至也不再是10年前“雅皮士”用信用卡买来的优越和傲慢。毒品是什么呢?它是鸦片也是灵魂,是可卡因也是贸易额,是冰毒也是得票率,是世人唾骂的罪恶也是盛开在唾沫海洋上的恶之花。
毒品种类
目前国际公约明令禁止的毒品达200余种。其中对人体危害最大的是以下6种:
鸦片——从罂粟中提炼。它是其他多种毒品的原料。
吗啡——从鸦片中提炼出来,其烈性是鸦片的4-8倍。
海洛因——从吗啡中提炼出来,其烈性为吗啡的4-8倍。
可卡因——由生长在南美洲的古柯叶提炼出来,它对中枢神经系统有高度毒性。大
麻——由一种一年生植物的花、叶制成的毒品。
冰毒——一种合成化合物,无色透明,固体纯度可达90%,主要产地韩国。长期服用导致大脑化学机能发生变化,产生偏执狂精神分裂症。
毒品主要产区
目前全世界毒品种植较集中的有4个地区:
一是“金三角”地区。位于东南亚的缅甸、老挝、泰国交界处。该地区是世界75%的海洛因和80%的鸦片产地,年产鸦片达1500至2000吨。
二是“金新月”地区,位于南亚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交界处。该地区连年战乱,毒品生产却迅猛发展,罂粟面积目前已达2500公顷,年产海洛因600多吨,鸦片1000多吨。
三是“银三角”地区,位于南美安第斯山的波利维亚、秘鲁及哥伦比亚毒品中心。该地区主要生产可卡因和大麻。
四是中东黎巴嫩以贝卡谷地为中心的地区。该地区种植大麻1.2万公顷,鸦片1800公顷。
世界重大贩毒集团
昆沙集团。该集团以昆沙为头目,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洛因走私集团。它控制着金三角地区鸦片产量的75%。由于缅甸政府军对昆沙集团发动3次强大的武装围剿,迫使昆沙在1996年1月向政府投诚。
卡利集团。曾是世界最大的可卡因走私集团。目前该集团7名主要头目中,除1人在逃处,已全部落入法网。
此处,活跃在世界五大洲的大大小小贩毒集团多达数千个。
6.26国际戒毒日
世界范围的毒品泛滥,危害着人类的健康和国际社会的安宁,已成为严重的国际公害,引起了全球的关注。1987年6月,联合国在奥地利首都召开部长级禁毒会议,是历史上一次大规模的国际禁毒会议。这次会议通过了禁毒活动的《综合性多学科纲要》,向各国政府提出禁毒活动中开展综合治理的建议。6月26日大会结束时,与会代表一致通过决议,将每年的6月26日定为国际禁毒日,以引起世界各国对毒品问题的重视。 灵魂出窍阿芙蓉禁毒海洛因毒品毒品的危害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