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亦有道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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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巍巍从不对老婆提及赛车一哪怕是举重若轻地暗示速度与危险的关系,或者像很多杂志记者习惯地那样借沿途遇到的一头驴的紧张表情来渲染赛程的杀机。老婆于是很留心电视:一般的情形是先看见一队令人目眩神迷的斑斓座骑,威风凛凛的骑士如箭在弦……紧接着便是大香槟“砰”然启开,花环和笑容像潮水般生生不息,英雄们手擎手,在层层叠叠的摄像机镜头里站成那象征胜利的V型……每逢临行,老婆总是很洒脱地挥手,像放蜂人对于春天的把握。“赛车,说到底是男人的世界。”赵巍巍解释说,一脸宽厚的样子。

“赛车是单身汉的活儿。”结婚好多年的柳实也说得从从容容。

迷们没准很容易被这种虚虚实实听起来又特血性的说法给震住,但其实他们俩敢于如此理直气壮地阐发心得,时间也并不很长。在1985年为参加首届港京汽车拉力赛而去英国培训之前,赵巍巍在北京警察学院玩“212”,而柳实则一门心思修炼“徒手攀登”,据回忆有可能摆弄过三轮摩托。至于赛车,真的“梦都没梦见”。

多少有点让人费脑子的是:两个月的培训之后,赵巍巍领航,柳实驾车,竟然在英国皇家汽协拉力赛130辆赛车中抢进了前50名;随后的555港京汽车拉力赛,他们也在35辆赛车中位居16;1986年的  “港京”,两人联手再度名列16……

虽然有上顿没下顿地抠着牙缝培养几名“中国车手”的全部居心只在装点门面,但是于柳实、赵巍巍,赛车——这“铁的精灵”却就此撞进命运的轨道,并悄然演变为他们最本质的生活。

“这以后与人的接触渐渐少了,但与车的耳鬓厮磨却同样教会我们走向成熟。”跟所有一不小心就犯晕的年轻人一样,初上赛车的柳实、赵巍巍,心情其实是类似于驯牛师的。“那会儿疯了似地练车,满脑子恶狠狠的快意。结果车听使唤人却不听使唤了。”柳实明这一点是在1987年的港京汽车拉力赛上。赛前训练,28岁的柳实状态极佳。在北京门头沟雁翅山区九曲萦回的泥石路上,常常感觉自己在愤怒地飞翔。最后3公里的训练测验,柳实仅比来自英伦的教头、声名赫赫的安蒂多逊慢了2秒。这位谨慎的英国人直至告别宴上才喜形于色地称柳先生的技术为“24K的职业水准”。然而出乎所有知情者意料的是:拉力赛第一赛段出发才1.3公里,柳实便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鱼塘,湿淋淋地宣布退出比赛。赵巍巍此后一路小心,保得15名不丢(为帮带新手,这对中国赛车史上资历最老的搭档其时已经各掌门户)。

“先得学会控制车,接着是学会控制自己。这两课标志着车手的境界。”柳实的眼光盯着别处,让你感觉好像不止是说着赛车。

1987年那个意味深长的秋天之后,柳实、赵巍巍的心率渐趋平缓,但车却越开越快。马来西亚国际汽车拉力赛、菲律宾国际汽车拉力赛、  “丝绸之路”国际汽车拉力赛……大凡出手,多有斩获。但柳实、赵巍巍却好像并不太在意名次表上的数字,“那一段其实还是在暗处,我真正清楚赛车是……1993年的北京场地赛。”柳实声音很轻:“你得用心去感受车的愿望。顺应它,而不是驾驭它。那种感觉才叫……自由。”

柳实的话里分明有某种东西,让人依稀觉得与大学里的教授们时常挂在嘴边的“彼岸”有关。这种东西在不久前的珠海“中国新手挑战杯赛”上把柳实、赵巍巍分别引上冠军和季军的领奖台。

柳实有了个儿子,4岁半。上了啥车,儿子的手眼都不闲着。柳实便常常若有所悟。“人都有个归宿。”柳实说:“想当初,明明就是赛车挑了我,可不是我挑的赛车呀。”

不赛车的日子,柳实就蹲在警院的驾校里,一茬一茬地教小伙子们如何同这个摸不透脾气的铁家伙和平共处;赵巍巍则经营着警院一家不大不小的出租汽车公司,实实在在地操心着中国人“出则行车”的世纪一梦。两人的办公室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时常串个门子,说点菜贱米贵之类的事儿。

问他们1995年可打算披挂上阵,两人都不作声。同事小薛一旁说:“赛车不比体操,过了35,是出成绩的好时候呢。” 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