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主持人的人生之舞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陈刚

一位女主持人的人生之舞0

阳光很好的午后,王一妃习惯独自坐在窗前,看外面的大树。无数的树叶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这常常让她产生冲动,想数清楚有多少生命的精灵在哗哗地舞蹈。

这时,她感到自己回到了童年。

小时候,王一妃喜欢夜晚。浓浓的夜色将她保护起来,她可以在梦中做最快乐的事情。过多的想象,使她心事重重,直到后来上了大学,她仍是一个落落寡欢、不太合群的人。

白天让她烦恼。

王一妃从小迷恋舞蹈。收音机里一有音乐,她就想翩翩起舞,全家都给她让地方。由于父亲是“右派”,她一家被下放到农村,家就是她最大的舞台了。很久以后,他们全家

回到城里,她才有机会进人艺校的舞蹈班。站在练功房的大玻璃镜前,她第一次在白天抚摸到了梦境中的阳光。

她开始在课堂与练功房之间奔波。舞蹈的快感太诱人了。

疯狂的热爱,很快使她出类拔萃。部队文工团来招生,她淘汰了所有同伴。然而,政审使她最终没能穿上同龄人渴望的军装。她第一次感觉到,愿望不见得都能实现。

对舞蹈依旧爱,很爱,王一妃却不再想成为舞蹈家了。命运几乎每年都挑逗她一两次,她从容地初试,从容地复试,从容地等待意料中的结局,再也没为这些事掉一滴眼泪。

从那时起她不那么迷恋夜晚了,她长大了,她知道夜色不能保护她,人还是要在阳光下生存,不管阳光是否在今天照耀到你。

1977年恢复高考后,王一妃的心再次被点燃了,她开始拼命地读书。3年后,上帝终于给了她一个机会,她考上的是光仪系激光专业。选择这个专业完全是因为好胜心的驱使,反正哪个分高、哪个难考,她就报哪个。

可是,当她即将毕业的时候,发现自己与激光格格不人,面对一叠叠图纸,面对各种仪器仪表,就像是面对一个永远不会感动的人。她不能容忍自己把精力和心血花费在铸铁和零件上。

她拒绝了不顺利的毕业分配,她一无所有了,甚至没了退路。

她去看电影,电影是《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然后她失眠了。她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是疯狂的舞蹈,最终还是失落?

一切只能从头再来,她首先要生存下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上帝赐予她的一份礼物——女人的美丽。

一米七六的身高,匀称的体型,良好的舞蹈基础,这使她成为一名时装模特。王一妃的眼睛里藏着一种满族姑娘特有的放肆,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这种眼神具有杀伤力。骨子里的傲气与忧郁的性格又使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漠,充满诱惑却又拒人千里的效果,一度让作为女人的王一妃十分满足。

但命中注定,王一妃不能对这种重复性的工作保持长久的热情,她再一次放弃了。

生意的成功使她有了财富。如果上帝赐予一个女人美貌,又让她拥有财富,她还想要些什么?

这一年,她30岁。在生日的晚上,她第一次为自己订做了一个大蛋糕,在上面插上30根红蜡烛。她自己站在阴影里,看着突突燃烧的火苗,仿佛又一次回到童年,回到五彩缤纷的梦境,直到它们燃尽。一个崭新的、不可遏止的欲望产生了。

1993年10月,她从海南岛的家飞到了北京。从这里,开始了她和摄制组的西部之行。

她想真实地进入梦境,再一次舞蹈。

在那个落木萧萧的秋天,王一妃的心境并不好,“脑子里想的东西很多、很杂,情绪很不稳定。”她说,那会儿光看天还行,一低头,就想流眼泪;在路上,她偶或扮出一个傻妞形象出镜,也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她的拍摄计划,也就在这种落寞与不安中按部就班地实施着。

从陕北而新疆而青海,一直到了西藏,看到了西大滩雪峰口上真实的雪线,王一妃才有了一种超脱的感觉。那里已是海拔四千多米、风力十级以上,步行都有些喘,王一妃却跌跌撞撞狂奔了两三个小时,冲到了雪线上。四周是积雪、孤鹰,头上是离人很近的天,“那是我一生中最肃穆的时刻。”

与其说这次旅行是为了拍摄电视片,还不如说是王一妃的自我洗礼。这个曾经忧郁多变的女人,到了西藏以后,变得心情开朗,性格也平静了许多。

“在中国,我最喜欢两个地方,海南、西藏。前者,是我的家,自在得很。而后者呢,是我的精神别墅,在一种特殊的文化氛围下,我的心变得空灵。”迄今为止,还不曾有过和人的交流能胜过这样的氛围下感到的淋漓畅快。从童年时候起就有的怅然、失落,是否就是对这个精神家园的顾望?

王一妃说,很长时间,我总有永无止境的烦恼,因为它总是和不满足的情绪相关连,我不知道怎么让自己阳光灿烂,永远朝气蓬勃。然而西部之行后,我感到了从前未曾有过的另一种激情在诞生,是不是大自然的造化,将我从过去的胸襟里拉出,让我更平和、更从容。

她仿佛找到了童年时就在寻找的那片天空,她再不想放弃它。

“西部之行”结束后,她又回到现实生活中。在真实的世界里造梦,需要钱,而她已不想回到生意场上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她掌握了,她走进了中央电视台,出现在屏幕上。她又一次起舞。 女性王一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