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瑞那》 背后
作者:于萍(困困)很少有电影导演被绑架的,《辛瑞那》(Syriana)除外。史蒂文·加翰,因《毒品网络》获得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的好莱坞新秀,为他的第二部电影《辛瑞那》奔赴黎巴嫩。他从贝鲁特机场一出来,就被几个民兵塞进了汽车后备厢,五花大绑,堵嘴,蒙眼,被绑架了。事后他回忆起这段经历:“真是糟糕的20分钟。我太愚蠢了,能想象很快全球的报纸头条都会有这样的报道:史蒂文·加翰,在中东街头闲逛的时候被绑架,并被砍头。”
没被砍头的加翰如愿见到了黎巴嫩民兵首脑,最终那些用瞄准来消磨时间的民兵,那个磷光闪烁的夜晚,战火纷飞的城市进入了电影《辛瑞那》。今年40岁的史蒂文·加翰是好莱坞炙手可热的剧本改编新秀,二十来岁的时候遭受毒品困扰,屡次被逮捕。2001年他为导演史蒂文·索德伯格写了剧本《毒品网络》,一举成名。随后此人得到了第四部《印第安纳·琼斯》和《达·芬奇密码》的电影剧本改编权,但这是个集敏锐观察力和麻木感受力于一身的家伙,他更容易被现实的恐怖吸引——一个叫《目无邪恶》(See No Evil)的小说进入他的视线,这是一个美国前中情局特工的回忆录,主角叫罗伯特·贝尔,地点是中东,主题是恐怖主义、石油问题和全球政治。
史蒂文·加翰希望将回忆录拍成电影,但他缺少一个故事情节。《目无邪恶》虽然够刺激,但按加翰的话说:“深奥得只剩下以色列智慧。”他在2002年第一次见到了故事主角罗伯特·贝尔,这个曾被指控暗杀萨达姆的前中情局特工,比他的回忆录更适合当一个电影素材。而罗伯特·贝尔给出这样的建议:“我不配当一个电影的顾问,却可以当个导游。重回中东走一遭,你可以见到真正的恐怖分子、武器贩运商、石油大亨。”2002年,电影人与特工开始了以色列、黎巴嫩之行。在那个土地不坚实、田野不可靠、观念不确定以至于随时可能发生颠覆的国度,史蒂文·加翰见到了成队巡梭的装甲车,每辆车都有一支步枪伸出窗外。鱼贯而出的民兵,手指总扣在扳机上,保险开开关关。当地报纸上层出不穷的恐怖故事和耸人听闻的细节:装甲车的式样、颜色,武器的品牌、口径和大小,用于特别人物的特别的肢解和斩首方式。当然,还有一个美国特工身处此地的感受。“你杀过人,是吧?”史蒂文·加翰问罗伯特·贝尔。“我的确决定了一个人,或者上百人的死亡。但我没有为此失眠,一次也没有。因为我背后有500多页厚厚的美国法律。”史蒂文·加翰在手记里写下,“贝尔也许做了坏事,但为了心安,他必须告诉自己那是为了良好目的。雨果说:‘放逐无关肉体,却关乎精神。’中东,对特工来说,意味着放逐”。2003年,史蒂文·加翰将电影取名《辛瑞那》,并拿到了投资5000万美元,投资方是华纳兄弟公司。
《辛瑞那》与迈克·摩尔的《华氏911》可归于一类:电影展示的是一个美国借特工在阿拉伯国家受命推举民主政治的历程,石油争夺是政治决策的内因这一伤疤也被揭开,在这个世界,没有更温和的寓言可以减低它的政治意味,在那个穆斯林国家,也没有幽默可供调侃。《辛瑞那》与《华氏911》一样,是“政治不正确”的电影。但前者却得到大笔投资,也摆脱了独立制作,靠山是一贯“惟利是图”的大电影公司。登上台面的政治电影《辛瑞那》并非一枝独秀,刚刚上映的反映麦卡锡时代的《晚安,好运》;早些时候反映武器交易的《战争之王》(尼古拉斯·凯奇是主角);甚至揭露政界毒品交易的《不朽的园丁》,还有众多重现“9·11”的电影,均出自大电影公司。对搞艺术的电影人来说,“没什么比拍摄人们真正关心的题材更有成就感了”(史蒂文·加翰语)。而对作为商人的电影公司,这些影片是“艺术与商业平衡的结果”(华纳兄弟首席运营官艾伦·霍恩语)。伊拉克战争后的美国,反战情绪弥漫,这都被看作政治电影的观众基础。环球电影公司的主席有句话:“现实中有太多的鲜血横流,人们再也不想在电影屏幕上见到同样场面,除非有什么特好的理由。严肃的政治阴谋,正是不错的理由。”政治片既有艺术性,又能赚钱,也许没错儿,揭露麦卡锡时代的《晚安,好运》投资700万美元,收成了1300万。
但5000万美元的投资,《辛瑞那》更像个赌博。华纳请来一位大明星乔治·克鲁尼与导演史蒂文·加翰一同花这笔钱。《辛瑞那》中的特工由乔治·克鲁尼扮演,他为此做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留起了络腮胡子;为了更接近大腹便便的特工原型,30天内增重30磅;拍摄最后一个镜头时,头撞到了地上,背部和头部遭遇创伤,被诊断为脊髓液囊破裂。在摩洛哥穆斯林斋月期间拍摄完《辛瑞那》后,克鲁尼惊讶于整个城市在祈祷时间陷入彻底停顿状态:“任何想当然认为只要冲过去用炸弹把那些人的恐怖想法从脑袋瓜中炸没的人,都应该到那里的高楼顶上,往下看看那一大群虔诚的人。”这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乔治·克鲁尼。小报们挖掘出克鲁尼生活的每个细节:他挣多少钱(非常多);他的情史(非常长);他不结婚的原因(女人太多不知道选哪个);他讨厌的人(导演大卫·拉塞尔);他家的宠物(一只超过300磅重的大肥猪)……唯独没告诉大家,他是个政治自由主义者。这样一个以性感和放浪著称的男演员,人们很难指望他有什么高深的觉悟,想象他偶尔也许会说出充满思想和创造性的话,但紧接着就语无伦次。《辛瑞那》展示的却是不同的克鲁尼,他掩藏起花瓶式的外表,用人们认不出的外貌与倦容在中东街头徘徊。他的破夹克下的深深沮丧正是电影与那部回忆录的感觉:这名特工既不惧怕生存,也不惧怕死亡,他怕的是被放逐。■
( 《辛瑞那》中扮演特工罗伯特·贝尔的乔治·克鲁尼。留起了络腮胡子,增重30磅,电影中的克鲁尼已经让人认不出了。但他对政治的热情超乎人们的想象,除了参演《辛瑞那》,揭露麦卡锡时代的新片《晚安,好运》也由克鲁尼执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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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兼编剧史蒂文·加翰(Stephen Gaghan)。他在2001年凭《毒品网络》获得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还得到了第四部《印第安纳·琼斯》和《达·芬奇密码》的电影改编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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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特·戴蒙在电影《辛瑞那》中扮演一位美国能源分析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