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前的小屋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红布)

​ 十年前的小屋0

十年前我就有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单间,不是租来的房子,你知道这在学生时代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这几年,小屋一直在我脑海里绕啊绕,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说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房子,但是这间小屋在我的记忆里,从没褪色过。屋子不小,面积大约在40平方米左右,后面有一个一般老式平房都有的小套间,可以放放杂物什么的。屋外小院里有一棵挺大的梧桐树,小院里有两间房,当年的邻居是一个年轻小伙儿和他的情人。秋天有时候我会搬把椅子出来闲坐着,梧桐树叶子一会儿掉下来一片,落地“啪”的一声轻响。

这间小屋曾经带给我的快乐、陋室里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个黑漆的三斗桌,同样黑漆的椅子,除此之外就只剩一台燕舞牌双卡收录机。我现在就很想把那套黑漆桌椅弄到上海来,这套家什结实质朴的劲头绝非宜家的廉价组装家具可比,特别是那张黑桌子,稳定牢靠地如同牛背一般,结实的程度至少可承载三个肥硕的莱文斯基。夜半“燕舞”有时会传出张楚的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伴随着曲中优美的小提琴声,台灯下淡蓝色的烟雾袅袅上升,一个带着大号圆黑框近视镜的青年开始猛练孤独。我时常在那黑桌上写几行酸字,缓释一下没着没落也说不清楚是绷紧还是空虚的情绪。还记得我曾写了四大页的情书给一个女孩,女孩后来说那不是情书倒像是战书,年月久远我早已记不清那封信的内容,可到现在我还偏执地相信那是我一生再无法到达的文字高度。

周围的一些朋友也经常来看我,他们来到我这辈子第一个独立的自由空间,完全没有局促,谈天说地撇情操没完没了。我记得当时最特殊的是个叫王凯的,他喜欢晚饭后来,坐下从来也不多说话,就那么枯坐着对抽上几支烟,拍拍我的肩膀说声再见就走了。我也不刻意寒暄,我猜他需要的就是这个,到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里待一小会儿,至于语言嘛此处无声刚刚好。当时小屋最为实用的还是汽车旅馆的功能,我的可爱的大学同学们轻轻地来了,我的中学同学来了,我的小学同学蹑手蹑脚地也来了,分别带着他们身姿曼妙或者面容可憎的女友,吱呀一阵温存一番又轻轻地走了,绝不带走一丝云彩。等我再回到小屋,被子总叠得整整齐齐,出于好奇心和偷窥欲,我一般会做个简单的例行检查,终于有一天我在床单上发现了已经干了的血迹,这个难得的伟大发现让我唏嘘不已,一时间想象力奔腾如脱缰之野马。

我作为当年稀缺资源的拥有者,慷慨地提供着一切,直到最后小屋拆迁盖大楼时我也没数清楚成就了多少对可怜的小鸳鸯,但我相信,不管他们最后是劳燕分飞还是修成正果,日后如能想起这段脉脉的风流韵事,我和我的小屋都将永远彪炳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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