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水管

（文 / 麦子荞）

小时候我看印度克里山·钱达尔的童话《一棵倒长的树》，讲一个小男孩儿栽了一棵倒长的树，他在这棵树上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里面那个叫莫罕的小男孩，因为他只有一个大拇指，竟然还被要求去爬树救他的小伙伴，我一直琢磨，一个大拇指怎么能够爬树呢？我甚至好多次站在树边用大拇指比划过，越比划越不明白。童话中的意思大概是为了友情，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之类的。但是难免有点欺骗小朋友的嫌疑。

除此之外，我小时候还看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外国一个妇女，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像一只可爱的小鸟一样飞起来，飞过建筑和公路，停在了一个高高的电线杆上。等她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真的在那根电线杆上！这就更不可思议了，我觉得那是本特别不靠谱的杂志，但是它在我心里种下了魔幻现实的种子。我从此非常向往自己有一天醒来也抱着一根电线杆喊救命。

这两个故事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说人在异常状态下能做出异常的事情来。这点我到很久之后才模模糊糊有点相信了。

我一个叫老背的朋友，有段时间沉溺于跟各色人等喝酒，不醉不归。有一天照例喝酒，喝完之后摇摇晃晃往家走。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钥匙没带。勇猛的老背并没有被这种情况吓住，当时他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完全有把握搞定这件事。他先是妄图把门踢开，屡试无效后，他拍着智商忽高忽低的混沌脑袋，想出一个绝顶妙计——通过水管爬上去！（我怀疑他看多了吕克·贝松的电影。）

他转身来到楼下，开始对准自己的窗户往上爬。他完全忽略了自己家住在五楼这个事实，他觉得这个高度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他顺着那水管爬呀爬呀……虽然事后听这个故事的人都听得一身冷汗，但当时，他却以非常平静的心态，冷静而且敏捷地爬上了五楼的窗户，并且顺利通过打开的窗户进入了室内。在这个过程中，他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唱《红色娘子军的》主题曲——“向前进，向前进，妇女的冤仇深……”

一脚踩在地板上之后，老背就清醒了过来。实在是没法不清醒，因为迎接他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颤抖的菜刀。一个老人家正以比他更紧张的姿势，拿着把菜刀，瞪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非常无辜地看着他。

于是那天晚上他在派出所等到了黎明。

他通过此事高屋建瓴地得出了结论:高超的技术取决于精准的基础知识。爬水管这种魔幻式的高超技术能否成功，首先取决于能否找准自家的那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