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笛:从演出到假日生存方式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朱步冲)

​迷笛:从演出到假日生存方式0( 10月1日,为期4天的2005迷笛音乐节在海淀公园开幕 )

对于21岁的四川师范大学视觉艺术学院学生欢子来说,为了这几天“返璞归真”生活所付出的代价并不低,在拥挤超员的火车上度过艰难的25个小时后,她才在10月1日当天抵达北京,而她的另外一些朋友则需要费尽心机地躲开保安们的视线,悄悄地翻越现场的围栏。不过3日下午“挂在盒子上”和“脑浊”上台时,欢子并没有像往年那样奋不顾身地冲到舞台下面Pogo,“因为对他们的音乐和现场已经很熟悉”,欢子说,“除了音乐,我觉得很多迷笛常客在这里寻找的,是一种聚会的感觉,今年最兴奋的事情是见到了几个平时一起混网络音乐论坛的朋友,大家在一起交流一下玩琴听歌的体会,然后就是到地摊上买点CD、贴纸什么的。”

这种将音乐节从单纯演出变成长假大Party的结果,正是音乐节组织者、迷笛音乐学院负责人张帆的意图:“国外的大型音乐活动,甚至包括伍德斯托克,强调的是每个人都是演员,它吸引观众的是一个整体的氛围,让大家仰卧在草地上,泥泞里。本来公安部门控制的每天流量是门票8000张,但是因为我们有许多赠票,每天应该有2万人左右。”张帆说,“为了使受众面更广,这次演出的音乐风格更多元化。”除此之外,他也在推敲在明年的迷笛中加入更多的节目,包括行为艺术、诗歌朗诵和雕塑、装置展示,甚至还有去年丹麦国际音乐节中举办的徒手攀岩、滑板等极限运动:“对于现在的青少年来说,摇滚演出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一种户外生活新方式。大概一半的人是单纯为了音乐来,另一半人则纯粹为了氛围。20年前的摇滚乐观众不清楚如何发泄,很可能产生一些过激行为,而现在不同了,4天来没有发生一起斗殴事件,甚至就连Pogo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有公德,绝对不会去撞别人的背面。”

的确,在海淀公园现场,许多参加者真正热衷的是放风筝、踢球、五块钱的散装啤酒、诗歌和摆在地摊上的二手衣服、CD和小玩意儿。而在舞台上的演出者似乎转变成了调节气氛的BGM制造者,无论是军械所的嘶吼,还是丹麦组合World On A String的世界音乐。挂着“音乐节新闻发言人”头衔的乐评人祁佑一在3天中不停地逡巡在Pogo的人群、满是朋友的帐篷和会场外的地摊之间。他絮絮叨叨地向记者展示了他3天来的收获:大批印着不同Logo的T恤,成把的徽章,贴画烟斗一个、玻璃的小水烟壶两个、烟盒一个,还有“野孩子ark”、“冷血动物”和“沙子乐队”的专辑。“你可以去Pogo,也可以选择在帐篷里跟朋友聊天,买东西,喝酒,甚至发呆;如果你还感觉不到乐趣,那么就是自己心理的问题了。”

把音乐当作生活方式,也是这次音乐节新设的项目“迷你迷笛”的策划人颜峻的主张。他和自己的工作室SubJam旗下的实验音乐演出团体“水陆观音”,在主会场外的小舞台上进行着随意即兴的电子和实验音乐演出,与围栏内的喧嚣,集体冲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互补。“最初这个想法已经酝酿了一年,因为我们在挪威的OYA音乐节上,看到人家有三个舞台,表演不同风格的音乐,中间还可以游泳。所以我们也想在迷笛上加点电子乐,即兴随意地演出。”颜峻说,“这个平台是开放、流动、包容的,大家可以随着节奏跳舞,也可以就躺在草地上闭起眼睛遐想,总有人不喜欢Pogo或人浪,而音乐应该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对于大舞台上各支乐队的表演,颜峻用了“健康,浩荡”两个词来评价他们的表演和演出气氛。“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野心,而是表达了对积极向上的生活的向往。虽然有些乐队的表现还是很幼稚,扛不住大场面。”

的确,迷笛音乐节不过是这种“摇滚生活化”的趋向的集中展示。第一次参加迷笛演出的“挂在盒子上”主唱王悦坦言自己的音乐并不像许多乐迷理解的那么愤怒,那么朋克,她认真地把自己的音乐定义为“独立与未来摇滚”,坚持用英文写歌词,并从电子、车库和新浪潮音乐中汲取灵感,“我们的音乐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快乐,开心得像吃了红豆包”。对于“挂在盒子上”的日常生活,似乎已经没有当年“树村”、“东北旺”时代的苦熬死磕:“现在除了排练,贝司手伊丽娜忙着练瑜珈,鼓手沈静在学英语,考导游证,我自己有时给杂志写点文章,还在自己的博客上开了个网店卖衣服。”王悦轻松地说。也许正是因为心态的改变,所以颜峻认为中国摇滚乐在2005年一改前两年的浮躁与低迷,变得“活了”,而这一切也要归功作为生活方式一部分的摇滚乐在青少年中的蔓延。他感觉在过去一年中,涌现了许多有灵感,有生活,有自己独特风格,“焕然一新”的青少年乐队,包括第4天在迷笛演出的Subs,和向纽约地下组合Glenn Branca致敬的噪音乐队White和哪吒。

​迷笛:从演出到假日生存方式1( 台下热情的乐迷 )

然而,看似轻松随性的Party,却更需要缜密的策划和专业的操作。张帆开玩笑地说自己在两个月的筹备工作中,体重从140斤变成了126斤,“无数次要崩溃”,终于换来了能够以“迷笛音乐节”的名义注册活动的结果。“去年是以雕塑公园文化节的名义申请的,今年本来也打算办在雕塑公园三期,但是后来它那里承办环球嘉年华,一直到7日,有冲突,所以就选择了海淀公园,因为除了那里北京市区之内都没有大面积的草坪,海淀公园也为了提升知名度,它建成了两年,却没有人知道。”当记者提到网络上流传的种种“迷笛赚翻了,认钱不认人”的言论时,张帆觉得很无奈,于是算了一笔账:票务收入和海淀公园五五分,最终双方各自拿到了40万元;而为了今年的演出,迷笛学校的投入是55万元,包括保安费11万元,灯光音响、舞台的搭建用了20万元,现场的大液晶屏,由20块小的组成,每天一块的费用就是1300元,还有付给8支“种子”乐队,包括夜叉、谢天笑和冷血动物、木马等的演出报酬,每支大约是几千元;以及国外乐队在北京的食宿和6万本宣传册的费用。“如果要把迷笛的规模扩大,保证质量,就必须走商业化操作的路子。”张凡说,他在筹划时参考了一本国外关于大型音乐户外演出操作的专著,对音响、安全、场地划分等一个个具体问题都要反复推敲,以便在和管理部门和商家的协调谈判中有所准备:“几年做下来,最大的收获就是培养了一个品牌和逐渐扩大的消费群,还有自己固定的工作团队。如果未来有外围的资金支持,音乐节会更成功。在演出前两天,我们才拿到海淀公安局的批文,所以根本没办法去招商,找赞助。而在国外,这样大规模的演出,商家,比如啤酒制造企业都是抢着去投资的。同时,一些东西我们不得不放弃,比如现场露营,但一些环节我们是要和管理部门力争的,比如一开始要求所有观众都要坐着看演出,或者现场不能卖酒。而我们会告诉公安部门,禁止这些的代价是观众私带饮料入场,或者发生事故时疏散不便。反过来看最近其他一些演出,比如8月的草原音乐节,操作就很不专业。唐蕾他们没有经验或者专业知识,想不到大型音乐活动不能离开城市,或者任何具备摇滚乐生态的地方。”对于这种说法,曾在今年8月身处格根塔拉大草原现场的颜峻以爱之深,责之切的口气将这些操作失败的演出定性为“好大喜功,不尊重专业,对于音乐、市场和乐迷的热情都是打击”。

同时,张帆和其他迷笛音乐节的策划者一样,强调商业化和以商业原则主导是两回事,他告诉我们,曾经有公司想出50万元接这个音乐节,但被他拒绝了,因为“这样的话肯定要变味。商人都是只讲利益的。”学校一直在对参加的商家进行限制,例如绝对不会将音乐节的冠名权转让,跟每个进场的零售商都签了协定,收了押金,矿泉水最高两块钱,啤酒五块钱。此外还有现场DVD版权的归属,音像公司只能保留5年,然后收回。去年的现场录像,迷笛学校前期投了6万元,通过版权转让,不但收回了成本,也让乐队拿到了版税,正如颜峻在博客里写的那样,“想要伍德斯托克,就先培养出45万那样生活的人来,而这样的事业,是不像好莱坞大片那么壮观的”。■ 迷笛音乐节颜峻北京迷笛学校艺术张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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