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的能力

（文 / 钟和晏　）

( Aboud Sodano为Paul Smith的30本书《你能在任何事物中找到灵感》设计的封面 )

走进中华世纪坛艺术馆的“沟通——60年代以来英国平面设计展”的展厅是对视觉的一种挑战。超过100位英国平面设计师，600多件作品，各种海报、路标、书籍、杂志、唱片封套、电影招贴和产品包装，与各种绚烂的色彩、字体、符号和图像交集在一起，从各个方向撞击你的眼球。这样奇特的视觉经验也许可以用英国设计组合Tomato的成员John Warwicker曾经对“体验”这个词的诗意表达来传递:“邻近星球和遥远星系的光射向你，那光波可能走了30亿年，也可能只走了短短一个月。这不是我们所熟悉的日光，那种四处反射、照亮物体、还原色彩的光线，击中你的视网膜的是直接来自遥远星体之光，一种令人心神恍惚的体验。”

将这样一场盛大的视觉体验命名为“沟通”，对于展览的策展人Rick Poynor来说，大概不只是出于让兴盛的西方视觉文化与陌生的东方受众之间达成交流的美好愿望。这位温文尔雅的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1990年曾在伦敦创办了《Eye》杂志，也是11本与平面设计相关书籍的作者。在他的定义中，“平面设计是一种由字体和形象结合在一起、与相对广泛的大众进行沟通的方式，传统形式完全是印刷品，现在电子媒介被运用得越来越多。这是一个混合的主题和技巧，也是因为利用了大众传媒这样有力量的媒介，你可以因此传递你希望传递的任何信息，褒或贬、积极或者消极”。

“沟通”是一个探索20世纪60年代以来英国平面设计发展状况的展览，由出版、标识、艺术、音乐、网页、社会现实和设计师原创等7个部分组成。出于对文字的顶礼膜拜，英国文化一直以来都被人们描述为文学文化而不是视觉文化。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期，已经成为国际反文化潮流中心的伦敦因为繁荣的出版业、音乐、艺术与前卫场所创造出一个环境，使一群风格各异的视觉沟通者在英国兴起了设计文化的潮流。英国流行音乐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仅次于美国，高水平的创造力需要相当的视觉呼应，20世纪70年代最令人难忘的造型图像是为唱片封套做的设计，哈普沙西与彩色大衣小组(Hapshash and the Coloured Coat)1967年设计的约40张迷幻海报系列大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一直以来，平面设计师被认为是应该集中解决问题的人，具有清楚的分析性和条理性的头脑，尽管对素描、油画、摄影、剪辑、排版等各种视觉表达形式得心应手，但他的目的不是像艺术家那样进行自我表达，而是要高效地传递信息。设计的中心任务之一就是体现身份认证，或者说企业标识。Fletcher/Forbes/Gill在60年代为Pirelli公司设计的广告牌、印刷广告和小册子都是围绕着公司的基本图标变化，到了90年代，Aboud Sodano为英国服装设计师Paul Smith设计的标识被用在了数百个根本不同的产品上。

尽管如此，相对于平面设计对商业的帮助以及平面设计师与大公司之间的密切关系，“沟通”真正关注的是用独立这个词来形容最为恰当的设计师们和他们的设计行为，这些强调保持创作自由、富有抱负的视觉传达者往往喜欢标新立异，甚至把设计当作一种批评的媒介。如果说平面设计是一种表达和沟通的手段，如何运用这一工具是取决于设计师本人，可以是为高度集中的社会目的服务，也可以是一种个人艺术表达的探索形式，或者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任何一种可能性目的。

事实上，让Rick Poynor深信不疑的是凭借平面设计的沟通能力让世界变得更加公正、更加美好所起到的作用，他说:“为什么我们只把设计贡献给商业活动，好像生活仅仅是与商业有关？为什么我们的设计不能反映全社会的各种利益和需要？为什么设计师不能帮助参与一些社会问题？”■

平面设计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要

三联生活周刊:是否像“沟通”这样的平面设计展在英国也并不多见？

Rick Poynor:英国曾经有过类似的展览，但其中广告和平面设计各占一半比例。我们这次展览完全集中在平面设计——尤其是独立的平面设计——领域，平面设计和广告之间虽然相互有关系，但我们不能因此模糊彼此的界限。

三联生活周刊:在你看来两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Rick Poynor:广告和平面设计之间一直关系复杂，当然你可以说广告也是一种设计，它用字体来排版，运用相似的图像。但是在英国，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公司、不同的人群、不同的职责、不同的文化、根本上的目标也不同。绝大多数英国平面设计师，尤其是参与这次“沟通”展的设计师们认为他们所从事的是与广告设计人员截然不同的工作。

三联生活周刊:是什么促使英国文化在20世纪60年代起从文学文化向视觉文化转变？

Rick Poynor:大众媒介与电视的兴起，商业电视台与电视广告的出现，流行音乐的风靡需要视觉的帮助，杂志越来越视觉化，时尚越来越重要，公司也越来越意识到用形象推销产品的重要性，所有这些同时发生的事情决定了在20世纪60年代视觉力量在社会的兴起。

三联生活周刊:所以，80年代出现了《i-D》、《The Face》这样与传统的时尚杂志不同的、视觉意识强烈的杂志？

Rick Poynor:20世纪80年代的社会变动和风格变化是与60年代有关联，可能英国50年代到60年代的差异要比60年代到80年代大得多。在60年代我们就有了《Nova》杂志，是针对有想法的年轻女性的读物，采用视觉挑战性很强的设计，虽然和《The Face》时代不同，但两者之间有一种延续性。

三联生活周刊:在你看来这些视觉杂志可以代表将来流行文化的发展趋势吗？

Rick Poynor:我认为它们可以。但有趣的是，过去几年里在英国这些杂志在商业上比较困难，《The Face》去年停止出版了，我们在展览上展出的《Sleazenation》杂志，有着非常好的、富有表现力的封面和内页设计，但它也没有存活下来。《Sleazenation》后来以《Sleaze》的名字重新推出，现在看来也快完蛋了。当然，《i-D》在商业上很成功，几年前它完全被改造成一本时尚杂志，吸引了更多的广告，成为《Vogue》这样的杂志的竞争对手。

三联生活周刊:为什么类似《The Face》这样的杂志会失败？

Rick Poynor:成功的杂志可能是因为它们从某种程度上捕捉到了时代的精神，找到合适的视觉和文字表达风格，传递给人们他们希望了解和需要了解的东西，让人感到新奇和兴奋。《The Face》从80年代就开始了，时间一长读者就慢慢失去了兴趣，而且有其他一些独立小杂志出现，其中最有意思的是《Zimble》，是用非常视觉化的手段来结合传统的文学性杂志。我想还有互联网的出现使杂志不再是传播年轻文化的中心，不像80年代任何一个时髦英国青年一定会看《i-D》或者《The Face》，当时这些杂志如此成功，也部分地被主流媒体吸收了。

三联生活周刊:在你看来将来平面设计有取代美术的可能吗？

Rick Poynor:我想作为一种和大众的交流方式，平面设计比我们想象的要更重要。整个视觉文化的发展使平面设计有更多的重心处于艺术与设计的中间地带，带给观众一些艺术的满足感，但它显然来自一种更加商业的方向，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因此，大家都能意识到视觉文化的领域会越来越被拓展，设计师也能从中看到越来越多的机会。■

一些特立独行的平面设计师

肯·嘉兰德(Ken Garland)

肯·嘉兰德曾是设计杂志的艺术编辑，也是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关注政治的设计师之一，他的作品与大多数平面设计所表现的内容格格不入。1963年11月29日他发表的《要事第一》个人声明上有21位同行的署名，他的主要论点是设计师把过多的精力用在了一些宣传性的无聊行为上，而不是在一些如书籍、教育出版物、科学手册等更为重要的任务上。

60年代嘉兰德与罗宾·费奥（Robin Frior）一起创作了大字排版的醒目海报，通知人们核裁军委员会和100委员会将组织游行和集会。这些具有强烈冲击力的、受政治驱策的审美设计与此后大卫·金（David King）制作的具有更精美构成主义风格的反种族隔离海报的构图相结合，产生了或许是英国历史上最有力、设计最独特的抗议性海报。

奈维尔·布罗迪(Neville Brody)

布罗迪在1982年到1986年是《The Face》杂志的艺术总监，他一直将平面设计作为表达个人观点的工具。80年代早期，他的很多设计中都有明显的手绘符号和因素，希望把人性化的感觉和个体身份重新引入传达中来。布罗迪对把设计当作一种中立传达方式的看法表示质疑，他的观点是，“如果你成了一个提供服务的科学家，一个技师，那样就会破坏感情的传达，而绘画并没有被看作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布罗迪的实验性字体创意公司Fuse于1991年创建，在后来10年中对出版和国际版面设计做出了贡献。

设计师共和国(The Designers Republic)

“设计师共和国”1986年由自学成才的设计师伊恩·安德森（Ian Anderson）成立的，首创了以电脑制图、分层和复制能力为基础的工作室风格，被从德国到美国的众多设计师所模仿。在90年代他们将商业设计放在一旁而投入雄心勃勃的个人自创项目，包括印刷自己的招贴以及“反广告”的广告。他们认为他们的个人印记以及移动影像项目就是某种形式的‘平面设计权威’，理应获得大家的认可。■ 能力沟通i-d平面设计视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