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市场开大会

（文 / 曾焱）

( 巴黎人也很喜欢去圣-图安，有些人是为淘货而去，而有些人则纯粹是把那里当成了有戏剧性的漫步场所 )

10月6日到9日，巴黎的圣-图安（Saint-Ouen）跳蚤市场将举办“世界古董大会”，对于各国的民间古董商和淘货爱好者，现在便不妨开始准备旅程了。说是古董大会，和伦敦古董艺术品交易周这类一本正经的商务活动相比，它其实更像是自娱自乐的大赶集，就像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之于摇滚乐迷，也有点像时尚人士每年奔赴巴黎、米兰春秋两季发布会，要的是那么一种千里迢迢亲临其境的劲头，也兼有圈内高级发烧友验明正身的功用。今年的“世界古董大会”是第二届，恰好碰上圣-图安跳蚤市场120岁庆生，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身为世界跳蚤市场的“老祖宗”，圣-图安对于全世界古董迷的吸引力非同小可，说得夸张一点，一个古董迷如果没听说过圣-图安，就像画家说自己不知道卢浮宫，是会令人惊奇的。

巴黎和北京差不多，东南西北都有城门，历史上是守城要塞所在，历经几个世纪之后，城门本身基本尸骨无存，只在地图上留下名字作为一个地理概念。圣-图安市场就在巴黎的北城门Clingnancourt之外。乘坐地铁4号线到北终点，一出站便会感觉到和巴黎市区完全不同的氛围，那股中古市场才有的肆无忌惮的热闹，阿拉伯摊贩们对行人充满野性的盯视，和史料里对一个多世纪前这地方的描述居然还有几分契合。据巴黎官方有文字的记载，跳蚤市场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期。当时的巴黎当政者也热衷于整顿市容，他们将拾荒货的一拨贫民赶出城区，这些人被迫在各个城门附近被荒废的要塞堡垒脚下安身，趁夜才能溜回市区，去垃圾里翻拣旧的家什、衣物，回来兜售给附近居民。拾荒人抱了团，集中定居在巴黎四个城门处:Monteuil，Vanves，Kremlin Bicetre，Clingnancourt，这些地方现在都是巴黎有名的跳蚤市场。慢慢地，巴黎市区人听说了这里有各种古怪的便宜东西卖，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假日也过来淘货，竟成了一时风气，那些收藏界的名流也开始出现在淘便宜货的人群里面。于是心照不宣地，卖货的有了相对固定的出摊地点和时间，机灵一点的拾荒人便成了旧货商，有了固定主顾。有文字描述当时的奇异景象:“在1880〜1990年间，如果你从Clignancourt门出巴黎城，沿着那些废弃的堡垒走一圈，就会看到这些‘拾荒者城邦’:一排排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的破木屋，麦地菜田里的露天小咖啡馆，还有其间那些搭得歪歪扭扭的货架子⋯⋯市场就在这都市和乡村的‘瓶颈’处形成了。”

圣-图安市场如此出名，一是因了它大，占地7公顷，目前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旧货市场。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全球古董迷基本认同“跳蚤市场”的说法从它而起，用现在时髦的语言包装一下，是它打造了“跳蚤市场”这么一个概念，并且沿用至今。据说是在1880年，一个来淘旧货的巴黎人第一次走进这块街区，看到那些用废铁搭成的货摊上全是又脏又旧的家具和衣服，不由得大声感叹:“我的天哪，这不是跳蚤们的市场吗？”这句玩笑话立刻在这一带传开，变得路人皆知。1901年，圣-图安区政府在陆续整理了这个区域的路面和交通之后，正式宣布在两条主道的交界处开辟“市场”区。官方印刷发行了明信片和招贴画，第一次将“跳蚤市场”的俗称印在了上面，巴黎一些报纸也大肆渲染了“圣-图安跳蚤市场”的热闹景象，这一名字于是流传到法国各地，然后到世界各地，并迅速被本土化使用。

即便没有世界古董大会，圣-图安跳蚤市场的影响力也是世界性的。它的大部分市场只在周六、周日和周一开放三天，而这三天它平均要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大约12万〜15万人次。巴黎人也很喜欢去圣-图安，有些人是为淘货而去，而有些人则纯粹是把那里当成了有戏剧性的漫步场所，享受时空交错的乐趣。圣-图安由15个小市场组成，每个市场售卖的主题各不相同，年代也有差异，本身就是极好的布景板，不少世界名导都喜欢将这里选为故事的背景。2001年《沉默的羔羊》导演乔纳森·戴米重拍老片《谜中谜》，就看中了这里最古老的Vernaison市场，里面迷宫一般的绿阴小道和被葡萄园分割的空间本身就充满了悬疑，而法国大导演Tonie Marshall则钟情安静的Jules Valles市场，那里的空旷小巷是他心目中《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淘货指南

( 1950年的巴黎圣-图安市场 )

圣-图安跳蚤市场有15个分市场，2500个摊位，如果访客想找某一类东西却没有事先做足功课，肯定会迷失在古董的汪洋大海之中。

Vernaison市场:这里是真正古董迷的最爱，也是圣-图安的历史标本地。1920年一个叫做Romain Vernaison的商人在圣-图安买下9000平方米土地，建了300个小门面然后租给那些流动的旧货商，开创了圣-图安第一个正规市场的基本格局。Vernaison一直保持着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期跳蚤市场的原汁原味，从家具、织物、首饰到玩具，都是真正的旧货，店主也都是真正的古董收藏者，对流行趋势不感兴趣，所以也从不过时。

Jules Valles市场:也是真正跳蚤市场的精神守护者。在这个市场基本上看不到职业古董商的身影，店主对那些真心喜欢旧货的发烧友才如遇故知。这里的120家旧货商收集有各种古怪的小物件，比如旧武器、旧侦探小说、招贴画和老式唱片等，常常是灰尘仆仆，但绝对个性十足。

Biron市场:最古老的市场之一，汇集了最古老的古董和旧货家族，被称为“跳蚤市场中的圣·奥诺雷高级名牌区”，以优雅和有品位闻名。这里220家古董商经营的大多为精美物品，风格家具、作者签名画作以及各个时期的珍宝，所有旧的收藏都必须经过专业人士修复，价位因此也十分可观。在这个市场出现的以身份地位高者居多，20世纪上半期布雷东（Breton）等文人是这里的常客，各国的政治名流和电影明星也常来常往。

Paul Bert市场:也是220家摊位，却是圣-图安跳蚤市场中货品最丰富的。七条鲜花盛开的小道是它的招牌景致。这里是世界顶级室内装饰艺术家们也要来寻宝的地方，据说即便每个星期都来，也总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好莱坞巨星比如莎朗·斯通，常常带着自己的设计师从纽约飞来，或许只是想找某一张小桌子装饰一下门厅。Serpette市场被它包裹在正中，所以在经营门类和风格上十分相近。这里是巴黎最时髦也是外国游客最钟爱的地方，不像其他市场那样热闹，主营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家具、大师画作以及拿破仑三世时期的青铜艺术品。

Entrepot市场:这个主要定位专业人士的市场对个人只在周末开放。这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地方，而且往往超出你的想象——陈设之物体积大得惊人，比如旧飞机、城堡里的凉亭、螺旋楼梯，或者图书馆的旧书架、华美的护壁板。

Malik市场:以卖旧衣物为主，是年轻人喜欢逛的地方。在这里能淘到军需积压品、旧皮衣，各种时代生产的旧款高帮运动鞋、化妆品⋯⋯这里更像巴黎中央市场的购物中心，而不太像古玩市场。

Malassis市场:1989年最后竣工的市场，定位于艺术装饰，每家店铺的装修本身就在向顾客展示它的品位和年代。有140家专卖店:餐具、航海用品、酒店家具、手表⋯⋯另外，这里还有很多装饰展示，比如某个著名作家的书房原貌，或者画家的工作室，20世纪30年代到70年代家具设计风格的完整呈现也是令世界各地古董商纷至沓来的巨大诱惑。逛完这个市场会感到十分疲乏，比看博物馆还要费劲。

Usine市场:一般顾客很少进入的大仓库，由旧印刷厂改建而成，40名古玩商只接待专业人士，从餐具到家具都有的卖，但毫无跳蚤市场的乐趣可言。它开放时间和别的市场不同，几乎每天都有从法国和欧洲各地开来的大卡车等在门口接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