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清纯

作者:王小峰

(文 / 王小峰)

​绝版清纯0( “花儿”乐队 )

7年前,新浪还是个破论坛,张朝阳的眼球还在美国的大学里,赵薇还在电影学院里做歌星梦,太合麦田老总宋柯那时候还在为麦田公司苦苦挣扎,他放弃了签约赵薇的机会,让他悔恨终生,而他公司的一个企宣付,则抓住了一个机会,日后成了一个老板。

7年的时间,即便不会让沧海变成桑田,也可以让人挂上一脸沧桑。7年前,在北京东四的一家破酒吧里,付利用业余时间在酒吧里搞摇滚演出,有一天,3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到他面前,请求到台上唱几首歌。这几个孩子中最矮的比吉他高不了多少,这几个孩子唱毕,站在旁边的付似乎看到了中国摇滚乐的未来⋯⋯

这3个孩子给乐队起的名字叫“花儿”,多么富有青春和朝气的名字,从此,付结束了在太合麦田公司打工的生涯,自己做起了老板。之后,在新蜂唱片公司办公室,付向我描述他想象中的“花儿”乐队的未来,没有哪支乐队会像“花儿”这样具有长期杀伤力。大张伟是个音乐天才,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他能写出让成年人赞不绝口的歌,那时候,包括北京元老级的摇滚乐手都在为这3个摇滚后生唱赞歌。在中国摇滚最需要新生力量的时候,“花儿”出现了。

那时候的“花儿”,唱的是少年朋克的烦恼,成长中青涩的经历,幻想中带着些苦恼,苦恼中带着些甜蜜,甜蜜中还带着些不羁,这就是“花儿”的青春期。

专辑《幸福的旁边》出版,证明了付的眼光没看错,也证明了“花儿”是一支让人不得不另眼相待的乐队。每个人的青春只有自己写才是最真实的,尤其是青春期。大张伟的天才之处就在于他能很敏感地把他身体里的萌动和烦恼写得非常到位,像是对着镜子照自己。如果他去写小说,他不在梦里就知道花落知多少,估计也没有郭敬明什么事了。

但是付没有想到,人是要成长的,在他的“花儿”蓝图中,似乎忽略了乐队长大成人后的问题,那就是,“花儿”不会永远把青春期的主题唱下去,当他们想过成人生活的时候,一个独立唱片公司的理念是否还适合这帮孩子?在我看来,朋克是青春期最合适的标签,一旦发育成熟,朋克将被视为粪土。所以,这几个危险的孩子早晚有一天会滑出独立音乐理念的轨道,扬长而去。

之后的《草莓声明》很明显能看出大张伟在创作上不再那么青涩,开始为赋新诗强说愁,童言无忌的感觉在慢慢消失。他从莫名烦恼慢慢过渡到知道烦恼什么,他开始亲手去销毁自己的青春。青春期一结束,他就青春了。如果说《幸福的旁边》是野性的证明,那么《草莓声明》就是青春的证明,而他们离开新蜂公司走向大公司后的《我是你的罗密欧》则是不折不扣的人性的证明。“花儿”比森村诚一还知道人生的推理。

当我再次听到“花儿”的新专辑《花季王朝》,让我更加确信,人性都是在成长中泯灭的。像崔健那样的越活越较劲的主儿,实属异类,更多的人都希望自己纳入到一个和谐的规则之中。“花儿”也如此,他们不想做青春朋克的代言人,他们的青春字典里没有“独立”,他们想拥抱一切皆有可能的幸福生活。“花儿”在他们最无知的时候唱出了思想,在他们该有成熟的时候唱出了无知,看似错位,其实不过是对青春的另一种伪造。从他们的成长轨迹中不难看出,这一切好像是似曾相识的某种东西的翻版。

这段时间,整个北京都在闹腾许巍的“绝版青春”,和许巍相比,“花儿”的青春还在继续,只是在他们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唱得像个大人,在他们成人之后,唱得像个小孩。《我是你的罗密欧》和《花季王朝》写出了大张伟的另一面,他不想成长,青春多美好,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无意中写出了儿歌。只是,我在听他唱“别理我,我烦着呢”感觉是真实的,听“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感觉是做作的。

许巍用他两张专辑的容量去书写他的痛苦,他是真痛苦,留下了痛苦的《在别处》和《那一年》,想超越平凡的生活,是那么容易的事么?如今,他超越了平凡生活,又用两张专辑的容量去书写平凡,于是,他真平凡了。“花儿”用两张专辑的容量去书写青春期,留下一路清纯。然后他们用两张专辑的容量去书写清纯,可是清纯已经绝版,不管如何装纯,也是不可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