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骄子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小宝)

现在,把“艺术家”和“成功人士”两种身份结合得最好的人物就是时装设计师。搁在过去,谁认识这些裁缝啊?倒退两百年,士林列传不会有他们的名字,文酒雅聚不会给他们发帖子。似乎转眼之间,他们毫无愧色地成为时代骄子。

英国小姐苏珊娜·法兰克尔是位自由记者,她采访了18位国际时装界顶级设计师,这本采访集的中译本最近问世,中译本的书名是《秘密与谎言——直面时装设计大师》(钟和晏译,吉林美术出版社2005年7月第1版)。这个书名是译者的创作,表达了当下普通城市人民对时装设计师的印象。“秘密与谎言”,这样的形象像魔鬼一样充满诱惑和杀伤力,只有顶尖艺术家才配得上“秘密与谎言”。如果是18位明星,他们的印象评语也许是“绯闻与白痴”;如果是18位作家,他们的印象评语也许是“寒酸与古怪”。

其实,有些裁缝还真有见识。多纳泰拉·范思哲(詹尼·范思哲的妹妹和接任者)说:“我喜欢音乐,它是今天最重要的文化形式。电影和音乐是这个时代的文化,是年轻人去听去看的东西。你必须善于接纳每一种代表未来的新事物。我总是去探求什么才是现代的,并从中获得激发我的灵感。”我非常喜欢这样的观察,“今天最重要的文化形式”还可以包括电子游戏和设计——工业设计、建筑设计、装潢设计、版面设计以及时装设计。设计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时代病,时尚就是设计,一切缺乏形式设计的事物都要被淘汰。连人体都成为设计的对象,所谓健美、减脂、骨感与其说出于卫生和健康的考虑,不如说主流媒体对一项人体设计的建议——再过几年,新的设计说不定还会取代老的建议。在所有的设计中,时装设计的影响最大,所以时装设计师敢于摆出特别欠揍的大师功架。

在《秘密与谎言》介绍的18位裁缝里,我最熟悉的名字是山本耀司。我从来也没有买过他的服装,只是很早就听说他是将邋遢创新成设计的大师。我读过一篇小说,一位作家去参加时装发布会,穿得乱七八糟,但主持人却对他大加赞赏,以为他穿着山本耀司系列。所以在任何虚荣的场合,你都不必为自己不得体的服装不自在,你只要说出Yamamoto的名字就可以了。

这也是《秘密与谎言》的一种注释。

大儒牟宗三的著作,无论是专著还是选本,大陆近十年来已陆续出版了不少。今年4月新星出版社出版的《寂寞中的独体》与其他选本稍有不同,《独体》选辑的不是牟先生最有代表性的名篇,而是他等身巨作中最通俗的文章。其中一半文章是他青年时代的作品,另一半是他晚年的讲演。

读牟先生的早年文章,不仅叹服他的青春才华,更钦佩他早熟的圆融智慧和慈悲情怀。牟宗三二十几岁读《红楼梦》,就已经读得不同凡响:“人们喜欢看《红楼梦》的前八十回,我则喜欢看后四十回。人们若有成见,以为曹雪芹的技术高,我则以为高鹗的见解高,技术也不低。前八十回固然是一条活龙,铺排得面面俱到,天衣无缝,然后四十回的点睛,却一点成功,顿时首尾活跃起来。我因为喜欢后四十回的点睛,所以随着也把前八十回高抬起来。不然,则前八十回却只有一个大龙身子,呆呆地在那里铺设着。虽然是活,却活得不灵。”牟说高鹗的高明是:“有恶而不可恕,以怨报怨,此不足悲。有恶而可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大可悲。欲恕而无所施其恕,其狠冷之情远胜于可恕,相对垂泪,各自无言,天地黯淡,草木动容,此天下至悲也。”后四十回完成了“天下至悲”的结局。

晚年牟宗三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论世标准:“假定知识分子本身的生命能够顺适调畅,在正常的发展中完成他自己,这必是一个健康的时代,所谓太平盛世也;否则,知识分子的生命发展不调畅,自我分裂,横撑竖架,七支八解,这个时代一定是乱世,不健康的时代。”如果连知识分子生命发展的问题都被取消,那大概就到了末世,永无出头之日。

还是回到《红楼梦》,曹雪芹说天下有三种人,仁者秉天地之正气;恶者秉天地之邪气;还有一种怪异之人兼得聪俊灵秀与乖僻邪谬之气,为情痴情种、逸人高士、奇优名娼。这三种人都是人物。而今日天下满眼庸碌以外,求一情种情痴逸人高士都不可得,斯为何世?■

山本耀司的服装作品 时装时代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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