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吗个,胡码歌

作者:王小峰

(文 / 王小峰)

​胡吗个,胡码歌0

当胡吗个出版《人人有个小板凳,我的不带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听这张专辑感觉他是可爱的。当胡吗个戴上一只明亮的小眼镜,手舞足蹈地坐在“超级女声”的评委席上指点江山的时候,他是可爱的。当胡吗个又出版了一张《一巴掌打死七个》,他还是那么可爱。当我跟胡吗个坐在一起吃饭,听他说话,他也是可爱的。甚至,当我看到他的新专辑名字《不插腿》的时候,仍然感觉他是可爱的。

胡吗个的可爱之处在于,当他用自己的性格和思维方式去书写歌词、故事甚至演唱的时候,他是幽默、诙谐和调皮的。他的身上就像一出戏一样,演绎着酸甜苦辣的人生。每当我听《小板凳》的时候,都会被他的无拘无束的表达方式吸引,城里人一般不会这么去写歌唱歌,所以,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是城市民谣还是城乡结合部民谣?很难说清楚,因为他正从城乡结合部走向城里的途中,这是几年前我在第一次听到他这张专辑的时候想到的,所谓风格定位。

《一巴掌打死七个》也一样可爱,与上一张专辑不同之处在于,《小板凳》还是一种叙事体的诗歌,讲述着小土豆自己的故事,很中规中矩的民谣。到了《一巴掌打死七个》,胡吗个的想法开始多起来,他堆积了一筐有趣的故事,一段一段讲出来。音乐上也不再是单纯的一把木吉他了,丰富了很多东西,各种音效、道白,像是小品,妙趣横生。于是我判断,胡吗个已经走过了城乡结合部,在城里住了下来。他可以静下心去思考更多事情,他在音乐上的想法开始滋生,他的戏剧天赋也开始跟着捣乱,他必须做出一张一巴掌能打死七十个的唱片,才算能真正体现出他的才华,不然他白进城了。

这让我想起了张楚,张楚出过3张专辑,第一张专辑是他在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那时候的张楚,不会写歌不会唱歌,但是他的创作本能是健全的,写出来的歌词也好,音乐也好,在当时的流行音乐圈里引起震惊。当时的音乐编辑吴海岗听了张楚的歌后说:“这个人一点不懂乐理,很多地方是写错的,可是听着怎么就这么好听!”在没有任何目的和启发、暗示的时候,人的创作更接近本能。那张专辑在当年出版只卖了500盘,后来再版卖掉了25万盘。《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是张楚的巅峰之作,这个四处流浪的歌手终于遇上了张培仁,张培仁把他签约到魔岩公司。这时候的张楚,开始适应城市生活,或者说适应大城市生活,他从一个平民开始往小资、精英甚至知识分子的角色转换,有些是他迫不得已,有些是自愿。但有一点,周围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这种新鲜还能让他在创作的时候用本能去感受,他尚能用一颗淳朴的心去解读城市生活,这里的人和事,最后变成诗歌。所以,在《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里面,张楚对城市的感受与很多歌手是不一样的。比如,“这个夏天我被天上的太阳晒成漆黑,城市在用旧的眼里褪掉了颜色。”“你说这城市很脏,我觉得你挺有思想。”张楚在此时对城市还停留在意象化上,他可以很有把握地描述出城市特征,但是他不知道城市是什么。当他的角色不断在融入城市,好像站在岸上和跳进水里一样,感受是不同的。何勇可以中流击水,甚至浪遏飞舟,张楚就不行,跳进去就身不由己了。所以,《造飞机的工厂》是张楚最失败之作。

从《将将将》、《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到《造飞机的工厂》,可以看出张楚的生活轨迹——他越来越不能把握自己。同时,他也是个不能很好把握自己音乐的人,这样下去,做音乐对他来说就一点乐趣也没有了。于是他消失了很长时间。

之所以说了半天张楚,是因为我发现胡吗个在用另一种方式走张楚的老路。一年多以前,我听到了胡吗个的这张《不插腿》,我告诉他,别出了,很糟糕。艺术家的思维就是不断突破自己,觉得不变革一下就是退步,但究竟怎么变,其实自己未必清楚,尤其是一旦接触到不同艺术形式的时候,都想塞进去。崔健说,西方人认为东方人做音乐都是弄得越复杂越好。西方人之所以这么看,大概就是因为东方人看到西方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都想尝试一下,这一尝试,就把自己给淹没在里面了。于是,胡吗个还是出版了《不插腿》。

《不插腿》在形式上似乎很有突破,胡吗个也很有想法,但是除了一些难听的古怪的噪音、拼贴之外,胡吗个和他的明亮的小眼镜都哪里去了?他是在“胡码歌”(胡乱码出一堆歌曲),人的创作本能在获取更多的手段之后会慢慢退化。

如果胡吗个能再次认真阅读一下他写的《部分土豆进城》歌词,也许能明白《不插腿》到底失误在什么地方。“隔壁住着一个怪怪的,没有恶意的文化人,他说我勤劳勇敢善良朴实没有欲望。他拿出一本写了很多字的练习本给我看,又放一些不太好听,很吵的歌给我听。他说那是在赞美我们,他说他就是我们,可却要把笑容垫在屁股下面的椅子上,又提到‘虚伪’什么的,还说了一些城市的坏话,好多词我听不懂,只好道歉地说:‘这个,我说不好!这个,我实在说不好!’”

我也实在说不好。■ 胡码胡吗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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