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去威尼斯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小于)

​“红颜”去威尼斯0( 《红颜》剧照 )

有人把《孔雀》、《青红》和李玉的《红颜》放在一起,大约是因为它们有一些共同因素:发生在小地方、人物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以及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感觉。尤其是《青红》与《红颜》都涉及少年性萌动导致意外怀孕。其实差别挺大的,王小帅的电影跟他自身的经历有关,李玉的电影则是跟她的性别有关,所以《红颜》并不是一部“回头看”的电影。

《红颜》的故事发生在四川一个小地方,小云跟男同学发生性关系,怀孕了也不敢告诉别人。大人发现后,替她安排了命运——因为小云是“罪人”,她对自己或者那个孩子都没有发言权——孩子由男同学的姐姐送人(实际上没有送,姐姐当自己的孩子养了),但告诉小云孩子死了。男同学觉得这个地方让他憋屈,要离开奔赴新生活。10年后,小云成了当地川剧团的头牌,男人们觉得她有那样的过去,应该是人尽可夫。但小云只跟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结果被原配一家摁在舞台上打。小云不知道她的孩子还活着,而且就是天天来找她,惟一真心对她的那个“小男人”。她知道答案那一天,也是她终于下决心离开小镇的那天。

习惯上,都说“红颜祸水”,即使不是女性主义者,也可以看出这个词不是女人发明的。这词听起来更像是男人失身给女人后,推卸责任时用的恼羞成怒之语。李玉想必不认同“祸水”一说,作为女人,她更关心“红颜”:一个女人处在小云那样的境地,她会如何想如何活着。李玉在采访中,曾经说到《孔雀》中姐姐褪掉裤子一场戏是男导演对女性心理的想象,女人一般都会处于模模糊糊的状态,不会如此决绝,除非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所以在《红颜》里,小云只是无所谓地、带着疲懒的神情说话做事,没有因为过去的经历摔锅打碗脾气暴躁,或者干脆自暴自弃。小云的状态,导致影片没有多少戏剧化的场面,即使男同学尸体火化通知书送到他姐姐手里那场戏,也不过一闪而过。

李玉的第一部电影《今年夏天》就显示出她对细节的把握,《今年夏天》与《红颜》的情节都是靠一个一个细节堆起来的,故事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起承转合。有些细节跟故事主线都没有什么关系,属于营造氛围和增加趣味型的。比如小云穿了一身行头唱戏,被观众打断,要求唱《恰似你的温柔》。“盛装”的小云骂了句脏话,还是得按观众要求唱。这个情节的安排是很讨巧的,它的意思简单明了,又有足够喜剧感。类似的情节还有开头一段用“川普”做先进报告。然而,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危险的,它仿佛是人人都会玩的变手绢的魔术,简单有趣但少新意。常常这样的设计貌似让人觉得聪明,但实际上不小心流露出来的其实不过是小聪明。好在李玉也比较节制,没有在影片里安置这样的情节。

比之《今年夏天》,《红颜》的进步非常明显。《今年夏天》限于成本和经验——李玉是拍纪录片出身,第一位的要求应该是真实,《今年夏天》虽然在“真实”外照顾到故事片的形式美,但做得不足,画面稍显杂乱,个别地方比较粗糙。《红颜》的摄影就讲究多了。有一个场景可称“神来之笔”:小镇位于水边,自然多鱼。小云的妈妈知道孩子不仅当初没有送人,而且就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时,赶去孩子家里。路上遇到一辆倒在地上的三轮车,地上满是“吧哒吧哒”跳动的白亮的鱼。小云的妈妈匆匆从手忙脚乱拣鱼的几个人男人身边走过。这场戏画面好看,而且它既是实际生活中的场景,又象征了人物的内心,传神且不生硬。导演也没有留恋于此,一个镜头就过去了。《红颜》中常常可见不错的构图,精心安排的场面,摄影师的用心与努力赫然在目。只是有的地方工于求好——就是说好得太明显了,多一些经验应该会好一些。加上法国剪辑师还有自己的一摊主意,所以整部电影的风格不是很统一。

《红颜》已经入选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说这部电影从一个女人身上看到了男人。只是这些男人的形象不怎么样:不负责、好色、愚蠢。

惟一可以称得上“好”的,只有那个还不是男人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