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足球卖给赵本山：谁忽悠谁？

（文 / 龙灿）

( 现场上百名球迷打出了支持本山入主辽足的字样 )

足球“破落户”急了

张曙光:“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会买球队？请回答。”

赵本山:“在喝醉酒的时候。”

6月8日，一则有关“忽悠”的设计台词也在网上流传。数十家媒体的足球记者、娱记聚集沈阳，以轻松的心态对换了N个总经理和股东的辽足极尽调侃之能事。在他们眼里，任何一个没喝醉的人都不会在国内球市一片萧条的情况下自投辽足的罗网。

黎兵回忆自己是在第一个职业联赛之后就被卖到了广东宏远，结果辽宁队很快因为无钱留人而降级。靠着计划体育时代的足球基础，辽足在甲B挣扎了3年才回甲A，但张玉宁、李金羽等很快被转手。日后，辽宁足球俱乐部靠卖人来维系俱乐部的正常运转成为惯例，黎兵发现他是第一个被辽足卖掉的人。而2003赛季卖李铁转会英超俱乐部充分显示了俱乐部的尴尬，参与谈判的科健方面表示，辽宁方面为了拿到足够多的钱，与英超埃弗顿队的谈判旷日持久，几度导致谈判陷入僵局。与上海申花俱乐部全力送范志毅转会英甲相比，辽宁俱乐部的行为由此引起广泛的关注。事后得知，李铁转会的120万英镑几乎维持了俱乐部半年的运转——辽宁队只有一个李铁！

( 2005年6月8日，辽宁中誉队举行赵本山入主辽足新闻发布会 )

辽宁俱乐部前董事长曹国俊对卖人心有不甘，但他承认，在相当长时间内，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身在沈阳，但却感觉没有城市依托，而运作出走时，立即遭遇了辽宁方方面面的顽强狙击。他哀叹:“我们就像流浪汉一样。”

辽宁队实际掌门人张曙光在接受《三联生活周刊》采访时强调，足球就是烧钱的产业，在大环境不好的现实条件下，辽足没有企业和政府资金投入，是国内惟一一家以俱乐部独立经营苦苦支撑的球队。与之相对应的是辽足队员的介绍，现在工资发到了3月，奖金还没有兑现。

( 张曙光 )

事实上，走马灯似的换名、换股东动荡和贫穷贯穿了辽足11年职业化过程。

辽足资深人士给记者开出了一张球队11年的“挣扎史”——1993年，远东集团以380万元的收购价入主辽足。1995年曹国俊从远东集团接手辽足（占70%的股份），和辽宁省体院（占20%）、北方航空、某电视台组成了股份制俱乐部。但第二大股东体院是以球队入股，只烧钱不投钱;北方航空以机票赞助;电视台以广告赞助。1995年，胸前“博威”投入球衣广告赞助到一半就悔约，幽默的足球记者给辽足嫁接了一个带颜色的词——“裸奔”（无球衣广告）。足球记者谷正中注意到，那还是全国球市的黄金时代。

1996年，上海航星冠名甲B的辽足，投入了400万元巨款，但很快因投入产出不成正比而撤离。1997年和1998年，天润冠名甲B辽足两年，出资有限。到此时，国内一些大俱乐部一年的投入已经上亿元，而辽宁已经是惨淡经营。

1999年，为了回避沈阳“德比”，重回甲A的辽足远走抚顺主场，胸前双菱广告所得1500万元。2000年，辽宁抚顺队胸前广告缩水1400万元。2001年，辽足改名为辽宁抚顺特钢队，胸前广告为辽宁电信共得资金1500万元。2002年，为了引资和打开市场，辽足主场流浪到北京，改名为辽宁波导战斗队。2003年4月3日，辽足易名北京三元队引起轩然大波。这一年7月，辽宁回归改名辽宁中顺。

而辽足真正的麻烦是支撑了8年之后，不堪重负的曹国俊嘉华集团于2003年“金蝉脱壳”，但为了规避足协的规定，曹国俊继续挂名董事长一职，掩护健力宝所属的“凯地系”进入。2004年，随着张海入狱，中誉的1800万元广告投入成了俱乐部主要的收入。而本赛季中誉面对无效投入，单方面终止合作，中誉退出后，辽足背着“联通新时空”的字样打了一赛季，但也与“裸奔”无异。第一阶段联赛结束后，辽宁沦落为14支球队的11位，是倒数第三的垃圾队。辽足已经陷入了绝境。

辽足俱乐部人士说，从老总到员工，办公经费都不得不一再压缩。记者在联系采访张曙光的时候，这个掌管着上亿价值球队的实际负责人要求记者打他的座机。在三次联络采访时，因电话信号弱，张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给我打过来！”

“在2005赛季中，大多数足球俱乐部都是逮个有钱的就想攀亲戚。在无人买单的情况下，不可能为足球烧钱的赵本山至少是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肩膀。”足球队员姚夏说。

两情相悦的娱体联姻

赵本山说:“我能把范伟‘忽悠’瘸了，张曙光也能把我整迷糊……”

根据赵本山和张曙光的叙述，辽足俱乐部透露的赵本山54天搞定辽足的程序如下:

4月19日，辽足召开座谈会，张曙光否认赵本山入主辽足。4月26日，赵本山夜会辽足高层，双方合作形式浮出水面，辽足要让赵本山拿自己的影视基地入股辽足，并出任辽足副董事长。4月28日，张曙光承认与赵本山合作。5月18日，张曙光回沈阳同赵本山密谈，敲定合作的细节问题。5月23日，辽足内部传出消息，赵本山很可能成为俱乐部董事长。5月29日，辽足前伙伴万林基地强烈反对，双方合作面临威胁。5月30日，辽足正式宣布:与赵本山合作的发布会将在6月8日举行。6月5日，赵本山和张曙光赴京会面曹国俊。

6月7日，合作方式是赵以土地作为股份进入辽足的方案出笼，而具体的份额一概保密。此前透露的赵投资1000万元建设基地，年收取辽足租金300万元。12日，张曙光对此细则表示否认，仅表示，还未曾确定。

6月8日，赵本山与辽足俱乐部合作新闻发布会上，新任辽足董事长赵本山在演讲中表态:“争取三年内进前三，或许两年拿第一。”现场的记者注意到一个细节，赵本山两次说到自己是苦孩子出身，两次说到不能来虚的。三次强烈要求队员要对得起球迷。现场掌声雷动:“老赵纯爷们！”

所有的娱记都知道，赵是靠在《十三香》里装残、《卖拐》里的忽悠起家。在娱记眼中，他是笑星，与足球最大的关系仅限于玩票（赵是明星足球队成员）。在足球记者眼中，辽足董事长的足球理论遥远得像一个外星人。比如打假、打黑。台词版本是“和我玩黑的、假的他可要掂量掂量”。

足球界人士用了一个减法就算出了赵本山玩足球是一个高风险的选择。辽宁俱乐部一年烧钱底线在2000万元。而张曙光对记者说，要拿前三名，至少要5000万元以上。拿冠军，一年至少要一个亿的投入。赵本山涉足电视剧制作取得了成功，但最叫座的两部刘老根卖价只有1200万元，扣除剧组庞大的开销和所有制作成本，利润空间有限。根据赵本山投资影视基地8000万元就出现举债传闻，赵的积蓄只能填辽足一年的窟窿。

足球记者引用了赵本山的话:“让我赵本山拿钱给俱乐部，我没那么傻。”

赵本山没有钱，但依然当了董事长，因为他有廉价的土地。

据4月底参加赵张会谈的人士介绍，赵本山想建一个上档次的艺术学校，在沈阳市郊有一块面积300亩的教育用地，得到了辽宁高层的关照。赵本山与辽宁大学合作成立了本山艺术学院，由辽大提供宿舍、部分师资等学校所需要的软硬件条件。由于辽大道义校区承担了学院的大部分功能，已经动工的浑南基地剩余的土地需要一个新的教学项目来支撑，才能不被政府收回。但赵本山目前没有合适的项目与合作伙伴。

另一个没有被证实的原因是该地价已经涨了4倍，国土部门不允许该土地闲置，即使仅仅是为了保住这块地，赵本山也需要新的合作伙伴。

赵本山在公开接受采访时，说到了牵线人徐明。徐明见证了2004年辽、吉中超资格之争刺刀见红，长春亚泰与辽足纠缠的焦点就是辽足没有基地。

张曙光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称，与万林老总林秀臣的合作还将继续。但林因经营困难，要抵押基地贷款，甚至是转让，这是他们另选下家的直接原因。

知情人士专门提到了一个细节，赵本山听徐明介绍后，很快主动联系了张曙光。而正面临万林抵押基地后无家可归的张曙光闻讯喜出望外，两人一拍即合。4月16日，首次就辽足问题与张曙光秘密会面。

“赵本山和张曙光都是有赚无赔，并不存在谁忽悠谁，两个瘸子互相卖拐，一起走路。”嘉陵集团投资足球的见证人，现任集团物业老总奚峰如是说。

危机四伏的娱体蜜月

“辽宁队主场时我带20个学生当足球宝贝，保证一个比一个漂亮。明星足球队前往捧场。”赵本山如是说。

赵本山第一大招数是充分运用自己的影响，吸引企业眼球。在赵本山成为董事长之后，第一个利好消息是曾经终止赞助的中誉汽车回来了，承诺一月200万元投入。窒息的辽足于是活了。更让张曙光喜出望外的是，在中国足球一地鸡毛的现状中，辽足这一次成了媒体的宠儿。

曹国俊则把赵本山董事长称为“一个不错的宣传载体”。

除此以外，让影视作品与足球对接，进行产业开发则更像是“务虚”，有好事者调出了曹国俊时代的辽足俱乐部运作规划，发现除了与演艺无关的部分，大同小异。区别在于曹国俊形成了详细而严谨的方案，而赵董事长是即兴演讲，并无实质性内容。

但赵、张对一系列缠身的官司避而不谈。

据悉，赵董事长面临的官司有: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近日起诉称辽足拖欠其场地租赁金和违约金共计257万元。曲乐恒索赔120万元，正在等待工伤仲裁。三元乳业索赔金额206万元。辽足与万林集团的纠葛，还没有演变到最后的决裂。但林秀臣告诉《三联生活周刊》记者，“我为辽足基地投入1000万元，目前只回收了60万元，连利息都不够。张、赵联姻我一点不知情。应该对我有基本的尊重吧？我在等待辽足的最后态度”。

“赵本山自信得有些离谱。抛开所有遗留问题不说，中国足球环境恶劣的程度他无法在50多天全部了解。足球远不是22个人的游戏。要不我们会在功成名就后还要退出？”原全兴俱乐部市场开发部门的人士说。他建议赵本山参照全球最成功的足球俱乐部，对比一下他们的利润结构。

张曙光向《三联生活周刊》记者介绍了这个结构:“国外成熟足球俱乐部的收入主要来自电视转播和健全的市场开发。由于收费电视网络健全，电视转播一般占国外大俱乐部总收入的40%～50%，小俱乐部占80%，而在国内，电视转播费用极其低廉，甚至是全部免费。在相当长时间内，俱乐部注定无转播收入可言。”

“这就出现了一个有趣现象，执行董事张曙光早知道结果，但赵董事长还在信誓旦旦、一脸诚实。他俩怎么了？”足球记者面面相觑。 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