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热内卢的海

（文 / 张耀工作室）

里约热内卢唤起的联想是无边的海滩假日。

海在变换着上千种颜色，布满原始雨林的浓绿山冈一直伸到城市的巷子里，光线是南半球的宝石蓝。想象当年大作家茨威格从寒冷的奥地利流亡到此，第一眼看见这山、这海、这南方的灿烂天空、这身体俊美的男男女女。世界上没有更美的城了，他说。

他后来在这里自杀，不想回老家了。

真到了海边，一推开门，湿的空气，热的空气，还有那种大沙滩上的空洞悠远的声音，一下就粘上来了。天空里悬下来横条的灰云，云的下面是一条马路，马路后面是广如沙漠的白色沙滩。Copacabana大沙滩。里约热内卢城的一圈都是月弧形的海滩，一个接一个延伸出去，不管在什么云彩下面，总是雪白的，闲散地摆着色彩耀眼的塑料椅，让人喝咖啡、椰子汁，打牌看海。

看海是里约热内卢生活的一半。

里约热内卢的男女老少最热衷的大事，就是去沙滩上（不一定去游泳），只带了他们的身体和一块毛巾，早上坐晚上也坐。不去沙滩的时候，城里就到处冒出刚做爱的那种懒洋洋的劲头。这里连少年也是老练享乐的、惟一青涩的可能只有吊在小店门上的椰子。

沙子被风吹成了一圈一圈，变成了细线似的向前慢慢爬去。昨天人们踩出来的脚印坑现在还残留着。如果一直没人走的话，几天过去，沙滩就可能会有一种宇宙刚开始时的天荒地漠。外面的远处，蓝的海在不停地动着。每次都要跑过一块足球场再加上一块排球场那么大的地方，才能靠近海水。

把脚深深地插进沙子，温热的沙子磨着皮肤，前面沙地上有年轻人在玩足球，不要命地凶猛，耐力超长。在里约热内卢一切都是过度的，沙滩、海、优美的肌肉，没处花的蓬勃力气，还有太阳。

正午的阳光下，沙子上冒出了一阵雾气。画了斑马图纹的人行道上，几个椰子树的影子下面，彩色的咖啡椅都被占满了。宽肩膀很美的男人，腰肢很会晃动的女人。男人穿了一件窄窄的泳裤，上身的肌肉和巧克力色的皮肤在太阳里闪烁着，女人只穿了很妖娆的两根细带比基尼。这些是自称为卡力欧卡人（Carioca）的里约人，喜欢一身鲜艳，如果还穿一点衣服的话。

从后面写字楼走出来的一男二女，穿了笔挺的衬衫，也混在很多皮肤很细的比基尼当中，坐在沿街的“BAR NO NAME”门口喝啤酒。这已经是一家考究点的店，里面有仔细设计过的橘黄色和金属感，椅子也是阴凉的金属。这些马上跟周围的海滩小铺拉开了距离，空位子也较多。这三个客人也很自在地把两脚往对面的椅子上一跷，双手抱胸，仿佛要永远坐下去的样子。

海滩上没有午休，但办公楼里却有很长的Siesta时间（传统的午睡说法），在大太阳下面，有空调人也不工作。反正伸手一抓，到处是大把的时间，在沙滩上、在城市的高房子当中无处可去的悬浮着，没人着急。

首都早就搬走了，去了内地的巴西利亚新城。经济支柱么，有圣保罗城在撑着。巴西的起飞早就过去了，大涨大跌也过去了，桌上的报纸说，巴西币值又在节节下降，忙也无意义。里约人开心就开心在放弃了成为世界中心的幻想，连巴西他们也不想左右了。虽然首都刚搬走的那两年，里约人狠狠失落了一阵。但是这一片大沙滩和大海帮助了他们，重新捡回来最本质的快乐。

有人说这种里约热内卢式的散漫、放纵气氛，500年前葡萄牙人来的时候就有了。也难怪，这里是南半球的热带海岸，除了沙滩还是沙滩，后面就是原始雨林的青山，还能干什么呢？至于葡萄牙人，也是天生喜欢悠闲的，那个长午觉Siesta说法就是他们老家带来的，还有后来的黑人文化，奔放而充满了性感挑逗的桑巴舞，里约热内卢的风情男女和大海滩就注定了要跟全世界不一样了。

放眼全世界，你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得天独厚的海边之城。光一个浩荡的Copacabana大沙滩，5000米长，就足以傲世了。

从自然角度看，Copacabana也是世上最好的沙滩之一，镶嵌在里约最富戏剧性的一排山脚下。你可以在巴西逗留几个星期却不离开Copacabana沙滩，而很多人也是这么做的。半月形的大海滩是一个城中城，海滩旁的地方是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之一，35万人挤在4个窄窄的街区共110条道路里。或许因为如此，这里总弥漫着一种party的氛围。

天差地别的不同阶级，被压缩在沿海滩的Atlantica大道上，有几十米大阳台的百万富翁公寓和小百姓的密集火柴盒型高楼一栋挨一栋，老派大酒店和小旅馆摩肩接踵，落伍的酒吧、摩登餐厅和裸舞夜店左右为邻。豪华是百般豪华，全副武装的门卫在楼底下守卫着车库。简单是极端简单，锈烂的下水管和电线都露在大楼外面。“优雅十足的尼斯城和赤贫的孟加拉湾坐在一起。”当地的报纸这样描述。

但只要太阳一出，Copacabana的大太阳一出，全体人民就纷纷从各种豪华的、简单的、破旧的高楼里涌出来，奔向前面的大沙滩。在海天之间，几乎赤裸的皮肤上，一切阶级的痕迹都淡化了，你的来历、地位或者肤色都不重要了。人们看见的是身体。比例优美、性感的身体是一切的最高标准。在这样的沙滩上，挑逗是公然进行的，如果你在这里还不会心跳加快，那是非正常的。男人女人的游戏，都在眼光追逐和抚弄之间。

这可能是人类最古老的游戏，在Copacabana海滩表演到了极致。这种几乎风俗化的海滩好色生活，从1923年开始就日盛一日。那年，在海滩上开张了南美最豪华的酒店Copacabana Palace，一个巨大的宫殿旅馆，雪白色的温柔之乡。在向海的柱廊下，飘动着巴黎和伦敦来的裙子，扶梯上走来好莱坞的美男子，一楼有3个大圆拱落地窗的舞厅里晃动着全世界来的充满渴望的身体。面对着这片热浪迷人，混合了南美风光和印第安文化，黑非洲热情的大沙滩，里约后代的美丽身体和开放风气，让这些欧美来的深受基督教束缚的客人兴奋得几乎晕倒。对暴露身体，此地人有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顺便提一句，当年的传教士还是本事很大的，今天巴西75%的人相信天主教，虽然你在这里一点也看不出来。

接着开门的卡西诺赌场，更是让刺激的欲望火上浇油，这片海滩成为名流富豪的风气之地。1948年，三个阿根廷上等人家的少女在此地海滩上穿的两件头泳衣，露出了腰脐的性感皮肤，让整个南美洲都陷入一场风暴。

从那时起，Copacabana海滩上穿什么，全世界都在看着。

而事实上，Copacabana的男女是几乎什么也不穿的。■ 里约热内卢copacabana沙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