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连环杀人犯王强的双面人生

（文 / 龙灿）

王强在沈作案示意图

2003年7月，王强在开源被抓

“杀完人，干完活下班了。回家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王强这样对自己的辩护律师李长仁说。

与这句话相对应的是一长串死亡数字。从已经被侦结的材料看，王强被提起诉讼的记录从1995年1月22日第一次杀人开始，到2003年7月14日在中固镇腰堡村落网结束。持续8年零6个月，杀害了45人、强奸10人。

开庭审理结束后，面对《三联生活周刊》记者，李长仁的震惊还没有完全平息。开庭前，他被沈阳中级人民法院指定为王强的辩护人。看到37本厚厚的案卷上沉重的死亡记录之后，他到看守所见到王强，试图解开这个杀人恶魔的内心秘密。在看守所，王强心不在焉地这样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从骨子里厌恶他，但律师都有提供法律援助的义务。”李长仁说，王强杀人抢劫的数目其实非常有限，除1999年9月17日的入室抢劫抢到了两万元，其他的一般只有几百元甚至几十元代价，就杀掉一条甚至几条人命。用一般的杀人抢劫无法解释他的犯罪动机。

在实施犯罪时，王强都是采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在第一时间使男性失去抵抗能力，然后实施抢劫和对女性实施强奸，哪怕女性已经死亡或重伤。这与王强身高只有1.58米，身体瘦弱有关。

根据当地检察院提供的材料显示，沈阳青年公园、南湖公园、南北运河公园是王强作案的重点区域，仅1995～1996年初，王强就在青年公园集中作案3起，杀害4人伤1人，在南湖公园杀害1人重伤3人。1996年，王强被女友检举而被判劳教两年，因为警方内部信息交流的障碍，没有进行彻底比对，使1998年12月4日，提前半年结束劳动教养后的他当晚就在沈阳南运河重新杀人强奸。

李长仁说，杀人成瘾后，一般命案在身的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况，在王强身上根本不存在。根据他的口供，从杀人、抢劫、强奸到最后离开，整个过程只需20分钟左右，他一直从容不迫。王强自己的说法是，“我杀了人从来没有跑过”。与河南连环杀死65人的杨新海一样，他也对自己多年前的作案细节记忆犹新，被抓获以后，丝毫不差地带着警察找到作案的现场。

而沈阳警方对此没有表态，他们发布的消息仅限于在抓获王强并初步挖出底案后的通稿，其中还专门提到动用了专家画像和警方捕控。

在被抓获后，王强随意叙述他2000年7月在开原许台村杀人的过程。他说看见一家三口睡在炕上，用洋镐逐一敲碎了他们的脑袋，在没有找到钱之后，对已经死亡的女孩实施强奸，然后把洋镐扔在现场，就在开原等着看警察怎么破案。李长仁说，他叙述时用了充满调侃的语气：“结果几年也没有人找我。”

王强的最后暴露是因为同伙的检举。2003年，在辽宁省公安部门发起的坦检运动中，曾随同王强参与抢劫的人在监狱里检举王强有抢劫杀人经历。这年7月14日，正在开原腰堡村河边钓鱼的王强被沈阳警方抓获，在持续一年半的审讯过程中，王强逐渐交代了所犯下的大案。根据沈阳市人民检察院张淑红签发的公诉材料显示，被认定的王强犯罪从1995年1月22日开始，共36起。王强自己供述的在1995年以前的抢劫、杀人案无法核实。

3月23日下午4时许，原定4天的庭审只用了9个小时，择日宣判。为保护被害人的隐私，沈阳中级人民法院决定不公开审理。作为有限能进入法庭的见证人之一，李长仁叙述了法庭上的一些细节：王强对指控书中的绝大多数内容都不表示异议，只对两起强奸表示异议。他就王强坦白交代的内容和该两起强奸案进行了辩护，但警方出具了DNA鉴定结果进行证实。

李长仁说，沈阳市精神卫生中心对王强进行精神鉴定的结果表明，尽管发现他有心理变态倾向，但其在实施犯罪时，有行为能力，应该承担法律责任，不会影响死刑的最终结果。

又是一个畸形的流浪孩子

“没有人会想到这孩子会杀人，还杀了45人。”在开原市马家寨乡杏花石岭一间满是灰尘的平房里，王强的二叔一脸茫然。这间屋子，曾是王强的家。这原本是王强四叔的房子，2000年前后，王强带着妻子曾在这里居住。2003年前，王强和妻子离婚后，也在这里居住直到被警方抓获。

王强出生在母亲刘凤霞的娘家腰堡村。8岁时候，因为父亲王学国赌博、酗酒，父母离婚，王强随父亲回到杏花石岭。这期间王学国一直在外面赌博酗酒，一年后，就因为故意伤害他人致重伤被送进了监狱，王强就和爷爷、奶奶、四叔王学军一起生活。

在二叔眼里，王强从小就淘气。动不动就爬屋上墙，为此，小叔王学军没少揍他。也就是因为老挨揍，王强13岁就离开了杏花石岭到外面流浪。

王强最开始只是到腰堡村找自己的母亲。中固镇的刘承英老人至今还记得那个又瘦又小的孩子为了等母亲，一直在周边徘徊不肯离去。问他为什么不上母亲家，他不说话。

事隔近20年，刘凤霞还不能从自责中解脱。刘凤霞解释她的处境：离婚后改嫁到张家，还带着王强的弟弟，家境困难。张家有强烈的抵触情绪，为维持这个新家，她无法再收留王强。

王强随后到了开原、铁岭、沈阳一路流浪，10年不归。

在中固镇和腰堡村，王强案发之初，没有人相信他杀了人。因为“瞧那个小身板，太单薄”。在他们的印象中，王强偶尔回来一次看母亲，沉默寡言，衣着整洁、说话小声，最大的爱好就是在附近的河里钓鱼。

在几公里以外的杏花石岭，王强更像是一个影子，来去无踪。杏花石岭的前任村支书代连地只知道王强在沈阳打工，2000年带回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个子女人结婚，住在四叔腾出来的房子里。2001年儿子出生了，这期间，王强其实已经在外面杀了33人。

王强的二叔说，王强回杏花石岭基本无事可做，整天到一公里外的马家寨水库捞鱼。

2003年初，与妻子分居后，王强再次回到了杏花石岭村。前任村支书代连地说，那段时间王强很落魄。邻居们的说法是，王强生活很苦，经常是东家借一碗米，西家借几块钱过日子。

“王强很爱自己的儿子。”杏花石岭东沟惟一的小卖部主人代某说，王强刚回村里时，身上有钱，大堆大堆地给儿子买零食。没钱时候，也大量地赊来给孩子，“至今还欠着我200多元，王强被抓之后，我把账本都扔了”。

王强案发之后，前妻李某就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为了躲避人们种种议论，她改嫁到了9公里外的山上，并随丈夫远走丹东打工。 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