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文 / 朱 伟）

“金屋藏娇”的典故最早见于后人传汉朝班固所作的笔记《汉武故事》。《汉武故事》开篇就说汉武帝4岁立为胶东王，过了一年，馆陶长公主抱他在膝上，问他要不要老婆。长公主指周围百余人，他都摇头，直到指她女儿阿娇，这刘彘才笑着说，“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他6岁时太子刘荣被废，长公主与王美人定亲后，他未满7岁改名为刘彻，立为太子。这刘彻究竟哪一年娶的阿娇，史书上无记载。后元三年（公元前141年）景帝48岁死，他16岁即位时，阿娇已经成为陈皇后。这陈皇后在位11年，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被废黜到长门宫，废除原因是既不能生子，又仗母势娇横。《汉书·外戚传》中说，她知卫子夫得幸后，多次要死要活，激怒武帝，又请女巫师楚服设法除卫子夫并学媚道。楚服以小木人刻上卫子夫的名字，埋在土中，天天念咒。此事被刘彻发现后，令张汤追查，共处死涉嫌的宫女、内侍等300多人，野史中还有最后发觉楚服是男女共身之说。

长门宫在长安城南，其实原来就是馆陶公主让董偃献给武帝的长门园，董偃是馆陶公主的男宠。陈皇后被幽禁长门宫后，好在以“黄金百斤”向司马相如买了一篇脍炙人口的《长门赋》。这《长门赋》写尽一个女人枯槁独居、失魂落魄的愁思之苦:蹒跚而登兰台，背景是“天漂漂而疾风”、“浮云郁而四塞”、“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眼前是桂树被风交错，甜香缠绕。从兰台再蹒跚而入深宫，空殿重檐层叠堆积，皆压迫而来。此时白鹤哀号，孤雌峙于枯杨，不须“日黄昏而望绝”、“悬明月以自照”、“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自然度日如年，生出“绿钱生履迹，红粉湿啼痕”的悲婉。这美丽悲婉引发一堆文人的《长门怨》，使它与“金屋藏娇”对比成经典名词，其中最有味道的还是李白的“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阿娇被废黜到长门宫的第二年，卫子夫生戾太子而成皇后。其实，武帝登基后第二年，也就是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平阳公主就在武帝从霸上祭祀回来时安排他见到了卫子夫。卫子夫伺候武帝更衣而得幸是《史记·外戚世家》中的说法。而《汉武故事》中说，因武帝好容成道、阴阳书，宫女都按年龄秩序排列，每月除初一、十五外每日进御一个，所以这卫子夫被带进宫后一年多不得见，直到要清理不中用的宫女时才被重新发现。卫子夫被重新发现后马上就有了身孕，但先生的是女孩。她做了31年皇后，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在巫蛊之乱中才被废黜自杀。她在位时间长，历史中留下痕迹却少。在文人笔下，刘彻宠她好像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因她有一头美丽的秀发，二是因她精通房中术。

按《史记·外戚世家》的记载，卫子夫色衰后，武帝先有王夫人，生齐王闳。王夫人很快死去，然后才是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此间还有个李姬，生了燕王旦与广陵王胥，因失宠而死。这一阶段，让武帝真正动情的，好像也就是李夫人。李延年受过腐刑，原在宫中养狗，《汉书·外戚传》中记，因他唱了一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刘彻叹曰:“世岂有此人乎？”平阳公主就引见了他的妹妹。这李夫人在清代文人徐震所作《美人谱》中，列为足以思慕的26位美女之一，武帝的女人只有她一人入围，李商隐写她“清澄有余幽素香”。她是个聪明人，野史上说她产后未三日奉召侍宿，得下红之症。武帝前去看望，她蒙被谢曰:“妾久寝病，形貌毁坏，不可以见帝，愿以王及兄弟为托。”武帝怎么说，她都面壁哭泣，就是不见。她的姐妹因此不理解，她却说，所以不见，是为了深托兄弟。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以色而侍奉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上之所以拳拳而顾念我，是因为生平容貌，要是见我颜色毁坏，一定会畏恶吐弃，还会追思并重用我弟弟吗？她以此保存色相，以致死后武帝在甘泉宫面对画像还能追思不已。十六国时前秦王嘉所撰《拾遗记》中由此传说李少君告诉武帝，暗海有潜英之石，色青而轻若毛羽，冬暖夏凉，刻成石像，能传译人言语，召李夫人相见。石像刻成，放在轻纱幕中，李夫人果然飘飘而至，宛若生时。武帝大喜，问:“可得近乎？”李少君说，“譬如中宵忽梦，而昼可得近观乎？此石毒，宜远望，不可逼也。”《汉书·外戚传》说武帝由此作《李夫人歌》:“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随后再思而作《落叶哀蝉曲》与《李夫人赋》，《李夫人赋》中有“秋气以凄泪兮，桂枝落而销亡。神茕茕以遥思兮，精浮游而出。”尽管趣味平庸，但想想他“能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妇人”的做派，也就感人至深了。

至于钩弋夫人，《汉书·外戚传》中的说法，是武帝狩猎时见紫气后发现，她两手拳曲，百人都掰不开，武帝用手一握就能伸展，由此得幸叫“拳夫人”。她住钩弋宫，封为婕妤。现在一说汉武帝，东方朔所说“靡丽为右，奢侈为务，尽狗马之乐、极耳目之欲”都被遮蔽。他创造了一共14个级别的嫔妃制度，将后宫人数扩大到三千，这婕妤的地位在14个等级中仅次于排在第一的昭仪。赵婕妤太始三年（公元前94年）生刘弗陵，当时武帝已经62岁，赵婕妤怀孕14个月生刘弗陵，武帝说，当年尧就是14个月生，于是就认为这小儿子最像他。武帝共有六个儿子，戾太子死于巫蛊之乱，李夫人生的昌邑王与王夫人生的齐王早卒，燕王旦和广陵王胥武帝都不喜欢，后元元年（公元前88年），也就是他死前一年就只能传位于刘弗陵。《史记·外戚世家》中说，他确定要立太子后数日，有意谴责赵婕妤，她摘簪珥叩头，武帝就让拖下去送掖庭狱。赵婕妤回头望他，他喊道:“快走，你不能活！”后来左右问他，既立太子，为何还要去其母？他答:此非你等愚人所知！自古国家所以有乱，常因主少母壮。“女主独居娇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汝不闻吕后邪？”这钩弋夫人被汉朝刘向记入《列仙传》中，对她评介是“姿色甚伟”。《列仙传》中说，她死后尸体不冷而散发香气，等昭帝即位后追尊为皇太后，昭帝为他母亲改葬，棺材里是空的，只有丝履。■ 长门历史汉朝中国历史武帝西汉金屋藏娇卫子夫汉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