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与隐匿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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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可以算是时尚偶像汤姆·福特引导的潮流,如今在那些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中最流行的一项游戏叫“出走”。

自从汤姆·福特去年4月离开Gucci之后,当年11月Jil Sander这位以素净线条与清醒设计而声名远播的德国设计师离开了她于1973年创立的同名品牌;海默特·朗(Helmut Lang)和Jil Sander一样同属于Prada集团,今年1月末,他同样重复了这一幕时尚界的《玩偶之家》。对于所有那些迷恋Helmut Lang的拥趸者来说,这就意味着,从此Helmut Lang就成为丧失了Helmut Lang的Helmut Lang了。

海默特·朗的影响力也许可以用“近10年来被抄袭和模仿最多的设计师”这样的事实来证明,在体现绝对的都市酷感方面,似乎还没有其他人能超越这位1956年出生于维也纳的设计师。在整个90年代,Helmut Lang这几个字母曾经是简约主义理性设计的代名词,他的绝大多数服装不是黑色就是白色的,常常在平淡无奇的白色背景以及略微有些懒散的男女模特身上被展示着。

时装从来不是艺术,即使那些最具艺术家气质的服装设计师也始终这么认为;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将海默特·朗的设计理念上升到哲学的高度——运用解构手法的不对称剪裁,强调实用主义的极简概念,那些诞生在所谓的欧洲个人主义人文哲学概念下的时装因此被视为既充满才智,又节制含蓄。

海默特·朗的标志风格包括纤瘦的弹力上装、紧身长裤以及长及膝盖的外套大衣,由他改良的紧身裁剪细胳膊的男式西装和低腰窄裤腿的西裤曾持续地影响着全世界高级商业区的审美。然而,近年来他被人模仿得最多的设计还是那些简朴的男女裤装和脏兮兮的低吊带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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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海默特·朗有关的一个众所周知的故事发生在2000年美国年度时装设计师颁奖典礼上,在那次评选中他获得了男装、女装和配饰三项提名,还从来没有一位设计师获得过这样的荣誉。但是,沿用一直以来刻意逃避公众的做法,海默特·朗谢绝了出席颁奖典礼。美国《Vogue》杂志主编安娜·温图尔当时曾经评论说:“要是他不在美国还好说,但他就在纽约市区里……”

这一次,这位49岁的男人对于他娜拉式的出走同样保持着一向的低调姿态,他没有接受世界上任何媒体的任何采访,仅仅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声明来感谢“所有过去5年中支持过他的公司的人”。1999年,Prada收购了Helmut Lang品牌51%的股份,此后,在“两架飞机”还未曾粉碎人们对奢侈生活的天真梦想的两年中,Prada接连购买了7家公司,估计总投资达到7.3亿欧元。对于Prada的总裁Patrizio Bertelli来说,当时的目标是明确的——他期望建立起世界上最成功的奢侈品集团。后来他说:“谁会料到‘9·11’?”到了双子塔倒下的后经济时代,当人们开始对自己无所顾忌的消费观不那么自信,1000美元一件的黑色针织衫也不再是必不可少的时候,奢侈工业的美妙年代也就结束了。

逃离与隐匿2( 设计师马丁·马吉拉习惯于将对服装的季节、潮流、品位、阶层等逻辑以及根深蒂固的裁剪技术的挑战与颠覆作为作品核心 )

用“出走”或“离开”来形容设计师们的变故也许是符合时尚要求的优雅字眼,一些更为粗俗的说法应该是被“革职”、“解雇”或者“扫地出门”。在上世纪90年代末,Helmut Lang品牌的年销售额据说接近1.3亿美元,到了2003年下跌到3600万美元,和Jil Sander品牌约3700万美元的年销售额不差上下。甚至到了去年12月,在Prada购买了Helmut Lang剩余的49%股份并获得完全的控制权之后,海默特·朗和Prada之间关于公司赢利策略的争执仍然陷入僵局。

人们恐怕没有必要指责Patrizio Bertelli所谓利欲熏心,事实上,目前Prada集团的负债额据说已经超过10亿欧元。如今,出现在服装设计师竞技场上的玩家们越来越多,真正能带回高额销售的明星却凤毛麟角。高级时装本身不赚钱,所有的奢侈品公司无论Gucci、Prada到LVMH的那点银子都是从配饰和香水挣来的,这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何况,身为设计师的Miuccia Prada对她向来咄咄逼人的丈夫的评价是——“Bertelli讨厌受控于人或者不得不依赖于某个设计师,所以他经常表现得非常无礼”。

无论Jil Sander还是海默特·朗的离去,后面隐藏的问题或者说根源也许是相同的——在服装品牌饱和的现今世界中维持一项繁荣生意的艰难以及一位个人主义至上的独立设计师不得不忍受在公司文化中所面临的困境。所有才华横溢的设计师都憎恨他们的作品被作为流水线产品对待,或者仅仅和整个公司协同合作来生产有利可图的配饰。Jil Sander曾经对《时代周刊》这样说过:“我从来也不相信工业化的产品,因为它们没有任何想象力。”

现在回想起来,2001年在伦敦维多利亚&阿尔伯特美术馆(V&A)举办的那场名为“激进时装”的声势浩大的展览似乎宣告了激进时装本身的终结,汇集在展览上的当时风格最为极端的时装设计师们现在多少有些落花流水——三宅一生退休了,让·保罗·高蒂埃在回归爱马仕式的传统,“朋克女王”维维安·韦斯特伍德没完没了地做着回顾展,而年轻的亚历山大·麦克奎恩生存在Gucci集团3年内必须赢利的压力下……

在经常与海默特·朗相提并论的激进设计师中,另一个似乎更为神圣的名字是马丁·马吉拉(Martin Margiela)。马丁·马吉拉一直被视为时装设计师的时装设计师,他习惯于将对服装的季节、潮流、品位、阶层等逻辑以及根深蒂固的裁剪技术的挑战与颠覆作为作品核心,他用数字来代替通常的服装logo,用日常的人来代替职业模特。绝大多数时候,马丁·马吉拉是以背离时装发布会的必备条件而著称的,连模特走台这样的基本形式都可以被他省略。

如果从孤傲与隐遁的程度上说,马丁·马吉拉远远超过了海默特·朗。除了极少数身边的人之外,没有人见过马丁·马吉拉的真容——他从不拍照,从不出现在他的时装秀上,也从不接受任何当面采访。他总是要求记者将采访问题传真到他的办公室,并且总是以公司而非个人名义回答所有的问题。

关于这位流行时装文化的反英雄,一则最近的消息是他的公司总部搬迁到了巴黎东北部一座过去充当工业设计学院的庞大建筑中,18世纪那里是一座女修道院,也曾经为慈善机构充当过孤儿院。看来,在这个不再赋予才华与傲慢以足够地位的年代,对于马丁·马吉拉这样在时装圈中赢得过广泛尊敬甚至某种程度敬畏的隐遁者来说,那种肃穆静修的旧修道院大概是一种相匹配的环境了。■

海默特·朗之最

问:黑色是否还是最讨人喜欢的颜色?

海默特·朗:它是最优雅的色彩。

问:什么是你曾经做过的最好设计?

海默特·朗:一切,除了我最初5年的设计。

问:最差的呢?

海默特·朗:最初的5年。

问:对你来说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海默特·朗:上台接受颁奖。

问:你最喜欢的书籍?

海默特·朗:我所有的书。

问:你最喜欢的油画?

海默特·朗:路易斯·布尔乔亚和Kurt Kocherscheidt的所有作品。

问:你最喜欢的电视节目?

海默特·朗:我确实喜欢美国的垃圾电视节目。

问:你最喜欢的杂志?

海默特·朗:《国家地理杂志》。

问:最令你快乐的事情?

海默特·朗:内心的平静。

问: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地方?

海默特·朗:我的床。 隐匿时装普拉达逃离